季桓不防,被推了個趔趄。
手中白玉碟脫落砸地,金黃酥脆的魚­肉­滾過潔凈袍擺,留下一串油膩污漬。
因為心亂,他沒留意沉知嬰明顯異於女子的力氣,一雙耳朵惶惶咚咚,胸口擠滿了混亂的思緒。
由皮到骨都是疼的,分不清為了什么疼。焦糊味兒的氣流在喉嚨里橫沖直撞,惡心,惡心,又有種酸楚惶然的滋味。
「姜……」
凍在舌尖的聲音,最終沒能徹底擠出來。
他用力攥緊手指,深深看了姜晏一眼——其實也瞧不見什么,視野中只有聞闕傾身與姜晏細語的畫面。曾經抱著他撒嬌索吻神­色­鮮活的少女,躲在聞闕的衣袖後面,仿佛躲進了一個更安全的懷抱。
季桓不發一言,倏然轉身離去。
他走得很急,甚至撞翻了旁邊的小案與酒盞。在一片叮鈴咣啷的刺耳響聲中,沉知嬰恨恨回來,強行從聞闕身側擠進去抱住了姜晏。
左相大人這才後退幾步,站直了身體。清冷平靜的眼眸閉了閉,掃向周圍,暗中窺伺的眾人紛紛散開。
「晏晏,究竟哪里不舒服?」
沉知嬰來來回回撫摸著姜晏的背,幫她順氣,「我帶你去休息一會兒,讓醫官瞧瞧。」
由於聞闕先前的安撫,姜晏已經清醒不少,只是呼吸尚且有些不通暢。她倚在沉知嬰懷里,輕輕嗯了一聲。
沉知嬰便把人帶走了。姜叄娘也跟著。
現場氣氛很是怪異。
聞闕蹙眉喚葉舟,剛想吩咐話,一列宮婢娉婷而來,為首者微笑致歉,稱姜五娘身體不適已請御醫診治,請各位入殿評賞文章,莫要再受了熱氣。叄言兩語便將姜晏的失態解釋妥當,又拋出陵陽公主的名頭勾走眾人注意。
重新變得活絡的氛圍中,聞闕側過頭來,抬目望向遠處一座朱紅飛閣。閣窗影影綽綽,辨不清其間何人
在沉知嬰和叄姊的陪伴下,姜晏擦了臉漱了口換過衣裳,躺在陌生的寢殿里歇息。
桐花宴在宮城舉辦,亭台樓閣花草庭院皆為宮制,處處透著冰冷的貴氣。進來診脈的御醫全程低著頭,不曾窺探姜晏容顏,開了葯湯便悄悄退出去了。
所謂葯湯,也就是些補血安神的東西。
畢竟御醫根本查不出姜晏身體有何大礙。
「我當那盤魚­肉­有問題呢。」沉知嬰坐在床邊,握著姜晏的手,忿忿道,「以為季桓這狗東西給你下了葯,摻了毒,害你這么難受。真是要把人魂兒嚇掉了。」
姜晏安安靜靜躺著不吭聲。微卷的睫毛掩著眸子,根根浸著濕意。她的臉是白的,沒半點顏­色­,手也很涼,涼得教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