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或者冷,其實都很鈍感。只覺得有什么東西抽絲剝繭地離開了身體,記憶與情緒像崩塌濺落的水,持續不斷地消失。
然後就什么都沒有了。
剩個描畫了五官形體的空殼,朽爛發霉的陶俑。
在極致的茫然中,宿成玉捂住血流不止的眼睛,嘴唇張了幾次。
「……父親。」
他的聲音似乎被無形的力量所碾壓,成了微末的殘渣,孩童的祈憐。
「父親……」
水榭里的景象並不清晰,歸根結底,也就一團模糊的影像。和秋海棠,和湖光水色濛濛細雨,融化在一起。如果不是對那兩人的體貌過分熟悉,誰能認得出今夜何人偷歡?
宿成玉拿剩余的那只眼睛看。
固執而迷茫地看。
他應該在那里。和姜晏擁抱親吻或者行魚水之歡,做盡最親近的事。能夠擁有這份資格的是他自己。「應該」是個篤定的詞,從很久以前開始,他和她的宿命就捆綁在了一起。像一盤既知結局的棋,他在棋盤上,卻也是執子者。他能預估兩人的將來,水到渠成地成婚,生子或者不生,他利用身份從侯府拿走司晨需要的訊息,幫司晨奪取帝位,然後與姜氏徹底剝離。宿氏的復起不能與太子黨沾上關系,帶著一整個宗族重回繁榮是宿永豐寄托給子嗣的宏願。
因為是宏願,所以必須去實現。
他已經不能再讓父親失望了。
「我很努力……」
宿成玉弓起脊背,破碎低微的聲音一點點被擠出來,「我已經很努力了……」
為了成為宿永豐口中的君子,尋找了聞闕這個范本。由里到外全然模仿,越來越像越來越像。
為了成為司晨眼中的心腹,扯落幸明侯又將季慎之送上刑場,送走了年輕的宿十叄。司晨要他控制姜晏,他也做了,在骯臟的屋子里提前洞房。
……
對。
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