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我希望能再快一點。(1 / 2)

蟬奴的去留,姜晏其實並不怎么關心。

囿於前世記憶,她始終對這個近乎啞巴的少年抱有淡淡的厭惡感。按理說交給蟬奴的任務了結了,這人也就沒用了,但姜晏不願將蟬奴拋棄在宿宅中。

留給宿成玉,豈不是讓宿成玉有了泄憤的出口。

所以還是將人帶回侯府,安置在西院。

也只能安置在西院,這樣最方便。丟到別處,徒增隱患。

隨阿鶴回到侯府的蟬奴,總算不用再拘在黑漆漆的小屋。他有了新的身份——現如今,他是姜五娘院中的奴仆,和其他人同吃同住,平時分些雜活。

重新呼吸著西院的空氣,蟬奴總有種不安而焦躁的沖動。他花了半個時辰來適應新生活,然後耗費整整一天等待姜晏的召見。

但姜晏沒傳他問話。

蟬奴找到管事的阿鶴,阿鶴倒是態度很好:「嗯?想見娘子?沒有重要的事情不可以打擾她啊。……況且娘子有客。」

那時季桓正在房中圈著姜晏講故事,將她的耳垂咬得又熱又紅。

蟬奴沒有機會再見姜晏。隔著遙遙距離,他只瞥見了季桓推門離開的背影。斜落的月光與燈燭映在青年清貴的面容上,月白的衣袍晃動著迷醉的流銀。

那光華刺痛了蟬奴的眼。

他無比清晰地意識到,自己和姜晏隔著萬水千山,姜晏,季桓,聞闕,乃至宿成玉,都仿佛是活在雲端的人物。而自己天生匍匐在爛泥里,是死不足惜的俞縣祭品,是用過即拋的石子。

永永遠遠,只能躲在陰暗僻靜的角落里,凝視著雲上人的悲歡離合。

***

朝議的熱鬧,並沒有傳得人盡皆知。

這本來就是朝堂事務,再怎么荒唐有趣,也沒哪個官員敢胡亂散播。就算私下交談,教別的人聽見了,誰又敢公然議論,擔個妄議朝政之名呢。

宿成玉的糗事除外。

短短幾日,他在朝堂的「英勇言行」就廣為流傳。內情詳細人們自然不清楚,只道宿六郎偽造證據彈劾清遠侯,被天子駁斥,灰溜溜回了家。

結合前些日子聞相與姜五娘定親的喜事,人們理所當然地認為,宿六郎心懷怨恨因而意圖污蔑報復,這才做出了不聰明的狠事。

多年來清遠侯府對宿成玉照顧有加,宿成玉如此行為,簡直稱得上忘恩負義。莫要拿聞相搶妻做借口,畢竟宿氏與姜氏並無婚約,他宿六爭不過聞相,只能怪自己本事不足嘛。竟然還要在朝堂上發瘋,得罪姜氏又自毀仕途,怎一個愚蠢了得。

於是很快,宿成玉淪為一時笑談。

姜晏乘車經過街巷,尚能聽見酒館茶肆隱晦的嘲諷。

若宿成玉先前名聲普通,也不至於跌得這樣狠。可惜宿成玉生於宿氏,父親是曾經的右相,他自己又搏了個「洛陽雙璧」之名,言行舉止頗有聞闕風采。如今犯了不忠不義的錯,於政事前途昏頭昏腦,於長輩如白眼狼,於男女私情潰不成軍,就不能怪眾人恥笑他無能無用。

見證宿成玉這樣的境況,姜晏心中出奇平靜。

也許是她等得太久了,又或者是因為,這滿大街竊竊的流言譏嘲,也有她暗中推波助瀾的作用。

等到姜晏進了熟識的茶室,迎面一股微苦的冷香襲來,她的情緒忽而變得輕盈松快。

今日約了聞闕見面。

「怎么還是這般忙碌。」姜晏撩起裙擺坐在案幾前,嘰里咕嚕,「左相大人好似沒有清閑的時候。」

聞闕手持卷宗,正提筆在紙上寫字,聞言抬眸,唇角泛起難以察覺的弧度:「嗯,本來這幾日不必忙,可惜那次朝議太熱鬧了,使我憑空增添許多事務。」

姜晏眨眨眼睛,笑嘻嘻地:「人在其位謀其政嘛,你應該的。」

聽聽,如此理直氣壯,一般的女孩子根本說不出來。

聞闕本也是開玩笑,左手輕輕一拍,卷宗落在少女頭頂。姜晏哎呀叫出聲,立即捂住腦袋,貓兒眼微微彎著,整個人透著股鮮活勁兒。

「先生又要訓人啦,先生又要訓人啦。」

她跳起來,跑到聞闕背後,煞有其事地給他捏肩膀,「先生莫要怪罪學生,先生辛苦了。」

聞闕輕輕嘆口氣,略有些哭笑不得。

他哪有這么頑皮恣意的門生。

姜晏雙手擱在聞闕肩頸處,十根手指使足了力氣揉來捏去。然而她始終是個不沾陽春水的貴女,兩輩子沒干過出力的活兒,再怎么努力也像是貓爪子撓人,欠點兒酸爽的火候。

聞闕刻意忽略了心頭攀爬的癢意。

他放松肩背,漸漸闔了眼。在充盈茶室的苦香中,姜晏覆身上來,抱著聞闕細細撫摸他的脖頸與下巴。

聞闕下意識做出吞咽動作,喉結在姜晏手心緩緩滾動。

「晏晏。」

他的嗓音是浸溪的冷玉,「你現在,執念可曾消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