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國師的惡意(1 / 2)

金烏塔後續的重建工事,有專人盯著,無需聞闕長期留守。

他辦完了公差,便返回洛陽復命。只留下一部分人,用以督查協助陰山郡內的修繕賑災事務。

國師與太常卿依舊同行。天寒地凍,太常卿老骨頭熬不住,病在青陽郡。此處正是他的家鄉,於是留在當地休養身體。

國師身體卻好得很。整天作妖,擾得姜晏不得安寧。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抱著什么壞心思,非要姜晏玩他的問答游戲,一個要求換一個金烏塔秘密。

——煩死了!

姜晏徹底對國師這張臉喪失了興趣,看見他就想踹幾腳。

她就沒見過這么黏這么煩的男人,簡直像塊融化了的麥糖,粘在身上剝也剝不干凈。

國師每日叄問,早晨,午後,暮色四合時。

葉小郎君好奇金烏塔秘密否?

可願與貧道交易否?

改變心意否?

「……」

殺了他,現在就讓她殺了他。

姜晏每每躲起來和聞闕抱怨:「我算是理解你為什么要派人打斷他的腿了。你當時就應該把他的嗓子也葯了!」

坐在車輿里讀史書的聞闕放下卷冊,露出淺淡笑意。

「其實有過這種打算。可惜國師精通葯理醫術,軀體又藏著常理難以解釋的玄妙,葯物毀不去他的喉嚨,斷腿也能完全痊愈。」

這句話似乎透露了什么可怕的訊息。

姜晏正視聞闕。面容平靜清冷的青年,緩緩吐出讓人細思恐極的言語。

「明明……那時候膝蓋都敲碎了啊。」

***

越是靠近洛陽,路途就越難走。

其間下過幾場大雪,車馬難行,許多時候隊伍不得不滯留道中,鏟雪除冰。姜晏身子弱,實在折騰不起,變得病懨懨的整日縮在車里。

她本來還想去趟長安的。雖然長安不順路,但也沒那么遠,去外祖母家探探親,陪母親過年——應當會很開心罷。

之前長安來過家書,母親的病好了很多,還在信里囑咐姜晏修身養性懂事一點。

「我已經變得很懂事了。」

姜晏偷偷在心里辯解。

那封家書到洛陽,恰是姜晏與聞闕定親的時候。姜榮昌意氣風發地寫了回信,告知前妻這一喜訊,言辭間不乏求和之意。姜晏自己也書寫一封,內容洋洋灑灑幾大頁,均是日常吃住睡漫談。她只需要讓母親知道自己很好,於是信中連句「我思念娘親」也沒有提。

提了,長安的人便會心疼愧疚。

姜晏不要對方的愧疚。

如今,囿於氣候惡劣道路難行,想要去長安給母親驚喜、陪母親過年的願望只能打消了。

這讓姜晏的精神愈發萎靡。

聞闕不擅哄人開心,瞧著姜晏的模樣又擔心,所以在飲食方面格外注意,時常准備些新奇的零嘴兒給她。程無榮作為隊伍里醫術最精湛的人,自然不肯落後,見天湊過來給姜晏把脈送葯丸。有時還提議姜晏隨他進山采摘葯草,權當舒活筋骨活躍身心。

姜晏本不想動彈,可是隊伍里許多人勸她。

「葉小郎君得多練練,讓身子熱起來,只靠手爐可不行啊。」

「諸位兄長體格魁梧健壯,著單衣尚能氣血通暢神采奕奕,定是有多年勤奮鍛體的功夫啊。」

「整日呆在車里,會越來越虛弱。萬一吃些冷風得了風寒,可如何是好?」

「葉研,莫要懶惰!」

面對眾人的諄諄關切,姜晏不得不妥協。

她向來難以應付單純的好意。

隊伍停歇時,姜晏跟著葉椿學腿腳招式。可惜她全無功底,扎了幾天馬步說什么也不肯再練了,麻溜兒地找國師進山采葯。

考慮到國師的危險性,聞闕給姜晏派了個隨身護衛葉書。葉書和葉舟是同款冰山臉,眼神往國師身上一掃,就跟雨夾雪似的,颼颼刮臉。

國師因而十分乖順,只敢動嘴皮子煩煩姜晏,談些沒完沒了的舊話題。

但他的學識的確豐富有趣。

姜晏跟著認識了不少奇奇怪怪的葯草,還嘗到一種指甲大的紅色小果,表皮很薄一咬就爆汁,味道是帶著土腥氣的酸甜。

找尋葯草的時候,姜晏背著個輕巧的小竹簍。這竹簍是聞闕親手給她編的,底部還藏了字:平安。

她很是喜歡樣式可愛的小竹簍,所以不停歇地往里扔花花草草。除了有用的葯物,偶爾撿到外形完整的松塔、被冰凍住的紅梅、好吃的野果,也要扔進去。回去見聞闕,首要的事情便是向他展示自己巡山挖溝的成果。

「當當——!今天的收獲有這么——多!」

頭發粘著雪屑、臉頰凍得通紅的少女,將眼睛彎成亮晶晶的月牙兒,沖聞闕笑。

「我是不是很厲害!」

驕傲的貓貓需要不定期誇贊。

聞闕用熱手巾捂著姜晏的手指,把冷颼颼的少女團在懷里,不厭其煩地回答:「嗯,厲害。」

姜晏仰頭。在這種時刻,她才能在他臉上窺見細微的溫暖。

他喜歡她的活潑。他因她而放松。

「這樣就很好嘛。」姜晏戳戳聞闕的眉心,「聞子鳩,你不要總是揣著心事,會長皺紋的。變丑了我就不喜歡啦。」

「你要開心一點。」

寡言的男人慣常地陷入沉默,然後緩緩笑起來。

他笑得很奇怪,明明是風輕雲淡的情緒,卻仿佛含著漠然的悲哀。

「好。」

他攏著她的手,垂眸親吻她的指尖。密匝匝的睫毛掩蓋瞳孔,聲音如遙遠夢囈。

「我盡量開心一點。」

***

有時車隊能趕在天黑前抵達驛站,或者路過臨近的鄉縣進去休整。這種情況顯然很受歡迎,飽受疲乏寒冷之苦的人們能夠得到足夠的休息,新鮮的飯菜。

程無榮卻獨樹一幟,他是個不挑好賴的,荒郊野嶺能住,錦衣玉食也行。每逢換了不錯的歇腳地,浸泡在安逸的氛圍中,不到半天他就要開始折騰。

無趣,太過無趣。

沒意思,好沒意思,骨頭都快發霉啦。

程無榮哼哼唧唧的,折騰完可憐的小道童,便把主意打到姜晏身上。他纏著她出去玩。

姜晏:「玩個蛋。」

程無榮心說歡迎你來玩啊,可惜旁邊還有個葉書盯著,他沒法吐露虎狼之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