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見到他,只是因為他醉了。
他在那姑娘的房里喝醉了,耍酒瘋,來到了後院的小木屋。
他來的時候,紅楚挺著尚不明顯的肚子,正在喝一碗清粥。
很淡很淡,她身子本就單薄,不宜有孕,時時孕吐,幾乎喝不下任何東西,只能喝粥,喝粥也會吐出來一些。
他就那樣站在小木屋門口看著她。
燈光如豆,暗暗地,搖曳的照在她的臉上,那容顏他無法忘卻。
他逃避了很久,他想他其實是喜歡這個女人的。
他想他其實是依戀她的,他想看那張淡泊的臉出現除了順從之外的神情。
可是他注定不能娶她,因為她不能給他帶來其他的利益。
兩月之後,他訂親了,可是他還是想著那個叫做紅楚的女人。
不因為她的容貌,只是因為她是紅楚。
「誰的孩子?」恍惚之間,他聽見自己這樣詢問。
明知故問。
其實他是知道的,那孩子是他的。
她定了定神,緩緩一笑,冰雪消融:「客人的呢。客人說娶我做小,無奈家妻凶悍,只能叫我留了孩子,在這花樓好好休養。」
言堇心里涼涼的,所有的希翼化作飛灰,是啊,他不是她的恩客,也不是她最相好的客人,他只是一個嫖客而已,又有什么資格要一個風塵娼女為他留下孩子?
這一刻他不得不承認,他其實是有些期盼的。
他終於看見那張從容的臉有了別的神情,可是那神情卻是為別人而有的。
那笑太美,美的像是璀璨的煙花。
他知道她美,卻不知道她笑起來可以如此這般。
於是他說:「哈,楚楚,有人安頓你了,真是好啊。」
頓了頓,他邪魅一笑:「待你出嫁之日,我定然送上賀禮三千,包你嫁的風光。」
她掩唇而笑:「言公子真是博愛呢,為每一位紅粉都是如此,紅楚好生感動。」
心里抽搐著,她只是盼他快走,希望他不要看到欲呼而出的眼淚。
她只是一個娼女,娼女皆薄情,又有什么理由為了萬千客人之中的一位落淚?
徒增笑耳。
「那是必然,公子我憐香惜玉之名並非虛名。」他笑著說。
其實只有你。
紅楚,能得我如此對待的,只有你一人罷了。
之後,兩人再不相見。
*
言家是大家,那時,言家並非天下第一富商。
言堇滿腹經綸,乃賈商之才,卻無奈他並非本宗,只是言家的一個旁支而已。
他們這一族最有地位的人,是一個女人。
而那個女人,卻是言家某代當家人的一個侍妾而已。
家境並非太好,他沒有經商的資本,就算有,也因為他是言家的人,不能徒開商號。
他要實現自己的抱負,只有一個辦法,入贅。
言家正宗此代只有二子三女。
其中二女均已出嫁,一子乃智殘,另外一子浪跡天涯,不知所蹤。
也就是說,他只要娶了他的遠房表妹言引玉,也就可以擁有他想要的一切。
於是他去了花樓。
從一個什么都不懂的愣頭青,變成風月老手。
然後有了各種「巧合」,各種「偶遇」,寒酸才子遇上富家閨秀,被寵壞的言家小姐愛上了遠房表哥,不顧一切想要私奔。
一哭二鬧三上吊,言家二老無奈,於是他理所當然的入贅了。
火速成婚,二人實乃天作之合,才子佳人,很是得人羨慕。
只有他知道,他把言引玉當作了紅楚,用盡此生疼愛。
三十日是多長?
長,太長,長到他用盡了一生最真摯的感情。
短,太短,他給她所有美麗的回憶,也僅僅的三十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