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2 / 2)

無常劫 水千丞 3219 字 2022-08-03

「那……父君打算如何處置他們?」

宗明赫沉默了。

宗子珩便一言不發地等著,他知道,小九的命全系在自己身上了,只有他能救小九。

宗明赫慢慢抬起頭,口氣和緩了幾分:「珩兒,你怪本座嗎?」

「兒臣不敢。」

「不敢,還是不怪。」

「父君對兒臣悉心栽培,兒臣莫不敢忘。」

「子沫是你殺的嗎?」宗明赫問得十分平淡。

宗子珩噗通又跪了下去:「兒臣絕沒有殺害二弟,求父君明鑒。」

「他們兩個出事,我的子嗣中,便只剩你能堪大任,不是你們母子,還能是誰?」

宗子珩以額杵地,大聲道:「兒臣做不出手足相殘的事,求父君明鑒。」

宗明赫冷笑一聲:「子沫的死,究竟是你們母子干的,還是那個賤人干的,本座自會查清楚,若真是你所為,就算我顧念父子之情留你一命,無量派也會把你挫骨揚灰。」

宗子珩感覺後背都被汗打透了。

「不過。」宗明赫話鋒一轉,「若並非你所為,本座也不會讓無量派誣陷你。」

宗子珩緩緩抬起頭,他從宗明赫臉上看到了無可奈何之下的妥協,正如沈詩瑤所說,宗子沫死了,宗子梟廢了,宗天子將別無選擇,不得不正眼看他這個長子。他道:「多謝父君。」

「如今當務之急,是保住皇家顏面。」宗明赫睨著宗子珩,「這件事,你認為應當如何處理啊。」

宗子珩深吸一口氣,徐徐道:「如今外界已經有一些風言風語,但沒有憑據,兒臣以為,應該暗中處理。可以將楚妃……楚盈若囚於冷宮,令她終身思過,至於子梟,可對外宣稱他不幸病故,將他逐出宮去,改名換姓,終身不得以真實身份示人。」

宗明赫冷冷一笑:「簡直便宜了他們。」

「楚盈若畢竟服侍了父君十幾年,而子梟他渾不知情,且年紀還小,父君尊為人皇,若能對他們略施寬宏,也可撫慰幾位娘娘和弟妹的驚惶。」

「那賤種的一身修為,皆我宗氏賜予,本座在他身上耗費了多少心力和天材地寶,本座可以念在過去情分上,饒他一命,但絕無可能讓他帶著宗氏賜予他的東西走出大名。」

宗子珩一震,心中升起一個可怕的念頭:「父君,您放過子梟吧,他還未成人,對我宗氏構不成什么威脅。」

「廢話。」宗明赫剜了宗子珩一眼,「難道他不會長大嗎?他十三歲就在蛟龍會奪魁,這種天資,幾百年難遇,若放他全須全尾離去,將來必成大患!」

宗子珩掩在袖袍下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這件事,你不用再管了,本座命你去一趟兗州,調查陸氏,陸、兆、風。」宗明赫突然念出這個名字,「那陸氏的雜碎,好像是叫這個名字。當年聽說他已經死了,但本座現在懷疑他是否真的死了,那賤種出生的時間實在微妙,這件事,你親去一趟兗州查清楚。」

「父君……」

「盡快去。」

「父君。」宗子珩膝行到宗明赫腳邊,哀求道,「求父君放過小九吧,我必讓他從修仙界消失,他會聽我的,他會……」

宗明赫厲聲道:「婦人之仁!留著他,就是給宗氏江山留禍根。他不是你的兄弟,只是一個賤人通女干生下的賤種,你若放不下,我就殺了他。」

「不要!」宗子珩顫抖著伏下身去,「兒臣,領命。」

宗子珩走出門,雙腿有些虛浮,他一手支著一顆樹,才勉強撐住如上了重枷的身體。微微抬頭,空洞的目光注視著遠方一點殘陽,為天地間抹開長長的紅霞,凄切而又壯美,可倒映入他漆黑的瞳孔,就變成了一滴針鼻大小的血。

他閉上眼睛,夕陽的余暉拂面,為他臉上的痛苦凝了一層金光燦燦的面具。

宗明赫想要小九的丹,他毫不懷疑——

盡管早已經有所預感,但宗子珩此前准備的逃離大名的計劃還不完善,尤其是在他的計劃中,宗子梟要作為自己的幫手,而不是被囚禁著等待解救。

一切都發生的太快,讓他措手不及,現在宗明赫要把他支出大名,才好挖宗子梟的丹,留給他的時間太短了,他完全沒有把握帶走宗子梟,反而可能將自己暴露。

宗子珩苦思一夜,想到了一個鋌而走險的辦法。

他在天明後覲見宗明赫,想走之前見一見楚盈若,要查陸兆風,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宗明赫同意了。

宗子珩見到楚盈若時,這個女人盡管精神不佳,但神色並無慌亂,看到宗子珩也不意外,只是陰狠地瞪著他,問道:「你如願了嗎?」

宗子珩面無表情道:「你身陷囹圄,朝不保夕,見我第一面,問的竟然不是小九的安危,難道你一點都不擔心他?」

楚盈若微微一愣:「小九怎么樣了?」她的口氣變得尖利,「你還有臉說,你還有臉叫他『小九』?你和沈詩瑤那毒婦虛偽狡詐,不擇手段,你們不得好死!」

宗子珩面不改色道:「你不問,是不是因為你知道有人會救你們?」

「你在說什么?難道宗明赫會放過我們?」

「他自然不會放過你們。」

楚盈若哈哈大笑了兩聲:「是啊,他當然不會放過我們,他是個怎樣陰險狹隘,睚眥必報之人,你這個做兒子的,恐怕都見不全。」

「你很恨他。」

楚盈若咬著牙,雙目染了紅:「我與陸郎青梅竹馬,情投意合,如果不是他,我們一家三口本該幸福快樂,何至於淪落到今天這步田地,換做你,你不恨嗎?」

宗子珩知道這個女人也是可憐人,但他同情不起來,陸兆風做的事,她必然知曉,大人間的齷齪齟齬,最終受害的,是無辜的孩子。

「你來這里干什么?想問我陸郎的事?還是想殺了我?」楚盈若嘲弄地笑,「雖然宗明赫看不上你,但你跟他分明是一路貨色,都是卑鄙下作的東西。」

「我沒有時間聽你謾罵,我來,是為了小九,你想救他,就如實回答我的問題。」

楚盈若眯起眼睛:「為了小九?你這個……」

「你到底想不想救他!」宗子珩厲聲道。

楚盈若怔了怔:「你到底想說什么。」

「你和陸兆風的事,我全都知道,或者,該叫他閆樞?」

楚盈若瞪圓了一雙美眸。

宗子珩逼近了一步:「沒錯,我知道陸兆風沒有死,我知道他用吳生筆畫臉,假扮閆樞接近宗明赫,為虎作倀,我知道你們處心積慮,就是想讓小九謀篡宗氏江山!」

楚盈若震驚道:「不可能,你怎么可能知道。」

「因為我在白露閣看到了你和陸兆風,在地宮里,他以為我死定了,索性告訴了我真相。」

楚盈若瞪著宗子珩:「我還百思不解,沈詩瑤是怎么知道的,那絹帕是她放在我宮中栽贓我的,我行事小心,不可能在她面前說漏嘴,原來是你告訴她的。」

宗子珩不想浪費時間辯解:「你一定有辦法聯系上陸兆風,現在小九命懸一線,是時候了。」

楚盈若怔忪片刻,譏誚道:「你想誆我,有那么容易嗎?你想把他引出來,將我們一網打盡,如此大功一件,宗明赫再不立你為儲,都說不過去了。」

宗子珩氣得腦仁脹痛,他幾步逼到楚盈若跟前,咬著牙道:「我不管你相不相信,我現在只要保住小九的命。你如此不慌不亂,就是料定了陸兆風會來救你們母子,對不對?我告訴你,來不及了,宗明赫要將我立刻支出宮,我一走,他就會挖小九的金丹!」

楚盈若臉上立刻沒了血色,她惡狠狠地看著宗子珩:「你把秘密告訴沈詩瑤,害慘我們母子,現在又說要救他?你還指望我信你?!」

「不是我告訴我娘的,我不知道她如何得知。」

「這種鬼話你也敢說?」

「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沒時間廢話了。當年在古陀鎮,陸兆風想要我的丹,這件事你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楚盈若鄙夷道,「虎毒尚不食子,宗明赫這個畜生,為了突破宗玄劍第八重天,想要挖你的丹。」

宗子珩的覺呼吸一滯,哪怕他早已經知道,可再次從知情者口中確認,仍是令他心室絞痛,他咬了咬牙:「他連親兒子、親兄弟的丹都不放過,你覺得他會放過小九這樣的天縱奇才嗎?」

楚盈若咬住下唇,眼珠快速轉動著。

「你擔心我是為了引他出來,我知道你很難相信我,但我將小九一手帶大,十四年啊,誰能裝出十四年的虛情假意?你必須信我一次。小九等不了了,陸兆風來晚了就來不及了。宗明赫答應留小九一條命,就算他說的是真的,沒了金丹,小九心高氣傲,他會生不如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