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無極宮燈火通明,舞樂升平。四方賓客齊匯聚於正極殿,這是近百年來正極殿最熱鬧的時候。
只是,賓客們的臉上,鮮有辭舊迎新的喜悅——即便有,也是裝出來的。他們像是一群戲子,用平常的裝扮在演一出專門給宗子梟看的和樂融融的大戲。
而觀戲的人又怎么會看不出他們的強顏歡笑,可這正是他的樂趣所在。他雖然坐在皇位的側下方,卻讓上下之位的每一個人都如坐針氈。
當宴會進行到一半時,出了意外,無極宮內傳來一聲巨響,伴隨著正極殿的震顫,這爆炸的威力著實不小。
僅憑聲音傳來的方位,許多人都第一時間想到了一個地方。
蔡成毅一跺腳:「糟糕,丹房炸了!」
宗子梟和宗子珩早已經起身往煉丹房趕去,眾賓客也紛紛離席,跟了上去。
煉丹房本就是危險之地,時有丹爐爆炸或起火,通常是門派中最低等的新弟子才會在煉丹房勞作,如今宗氏的煉丹房晝夜運轉,便更容易出事。不過,聽這動靜可不止是一個兩個丹爐。
眾人前後趕到,看到的就是被炸毀了大半的煉丹房,正熊熊起火,已經有大批宗氏的修士趕來布陣降雨,宮人們也提著水桶來滅火。
「星文,你干什么!」一把蒼老的聲音突然叫道。
「我的丹,已經快成型了!」冉星文不管不顧地就要往火里沖,而阻止他的正是巨靈山庄的老庄主,為了見兒子一面,拖著病老的身體趕來了大名。
「炸的就是你那個丹爐。」與他一同為宗子梟煉丹的一位修士說道。
「不行,這顆丹不能廢,不能廢。」冉星文的眸中倒映著赤紅的火光,他掙脫了父親的拉扯,眼看就要沖進火海。
宗子梟的袖子一甩,靈壓將冉星文打倒在地。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冉星文,冷冷地說:「浪費了這么多好料,還是一無所獲,真是廢物。」
「不是,這次能成,這次應該成的!」冉星文被激怒了,他不服地大聲道,「這天底下沒有我冉某人煉不了的丹,這次是、可能是礫砂放多了,我會再調整配比,一定能煉……」
「你煉出了什么?」宗子梟寒聲道,「虧你有臉說自己是天底下最好的丹師。」
冉星文的臉漲得通紅,他平時少言寡語,有幾分木訥,但在淬煉的時候卻會變得狂熱,仿佛換了一個人。他握緊了拳頭,激動地說:「要煉絕世仙丹,需要絕世稀有的基材,讓我用這些俗物煉丹,自然、自然需要時間,如果能給我絕……」
「啪!」
冉老庄主狠狠扇了冉星文一耳光:「混賬,你胡說八道什么!」
冉星文險些又被打翻在地,他愣了愣,人明顯清醒了過來。
宗子珩在一旁心驚肉跳。他早該想到的,冉家人精研丹術,不可能不知道絕品人皇,但他們也知道,決不能讓宗子梟得到絕品人皇。
可冉星文這個人,性情古怪,似乎只在乎能不能煉出令自己滿意的東西,絕頂的基材之於丹師,便如絕頂的寶劍之於劍士,是畢生所求,恐怕他心里是期待能由自己親手煉出絕品人皇的。
宗子梟危險地眯起了眼睛:「你剛剛想說什么?」
冉星文囁嚅著不說話。
一眾圍觀的賓客也都看著他, 大家都好奇他說了一半的話,後面跟著什么。
「絕世稀有的基材,是什么寶貝?」
「……」
「說!」宗子梟厲聲道。
冉老庄主拱手道:「尊上, 犬子痴迷丹術,不通人情世故,有時還會胡言亂語,請尊上恕罪。」
宗子梟瞪著冉家父子,殺氣騰騰,「你剛剛說了,要煉絕世仙丹,需要絕世稀有的基材,各大門派已經將自己的藏寶送了來,但在你口中,都是『俗物』,顯然你知道,什么才是稀世之寶!」
「我、我不知道。」冉星文閃避著宗子梟刀子般的眼神,「尊上,我看到我的丹又廢了,一時激憤,說了些自己都不記得的胡話。」
「你們這對父子倆,好大的膽子,敢糊弄我?!」宗子梟面顯猙獰之色。
宗子珩走到他們中間,沉聲道:「煉丹房的火都還沒滅,今天又是除夕夜,有什么事,也不必在這里興師問罪。」
宗子勻也來打圓場,比起對其他人的冷漠傲慢,宗子梟對他還算客氣:「尊上,這大過年的,何必大動肝火,吃飽喝足了再說不遲嘛。」
冉家父子面色蒼白,連喘氣都不敢用力,而周圍賓客們正竊竊私語。
宗子梟沉吟片刻,陰寒地說道:「本尊給了你無數寶物,給了你數月時間,你一次次令人失望,你最好趁這時間,好好想想如何向本尊交代。」他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