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一章(2 / 2)

無常劫 水千丞 1853 字 2022-08-03

解彼安微怔後,眼中有幾分掙扎,但終是沒有推開。

這一吻,深情得仿佛能消融昆侖的萬里雪原,連彼此交換的輕喘,都是堅冰破碎的聲響——

范無懾傷好後,倆人離開落金烏,返回酆都城。

陰陽碑已經被修好,但城內依舊沒有人,亦沒有鬼,已經離開此地逃命的百姓,不敢輕易回來,哪怕陰差已經將城里城外肅清,但那些被江取憐放出去的冤魂厲鬼,還需要遍布九州的萬千修士共同去度化,這將是往後仙盟最大的責任,任重道遠。

他們返回了冥府,在崔珏的坐鎮之下,冥府已經恢復了從前的秩序,而跟在他身邊的人變成了薄燭。

「日游和夜游,我已經親自送他們去投胎了。」崔珏含笑道,「我特意為他們選了同城的兩戶世交,都是富貴良善的人家,他們會結下娃娃親,一生恩愛到白頭。」

解彼安由衷地欣喜:「太好了,他們贖清了罪孽,又立有大功,這是他們應得的。」

「是啊,五百年的不離不棄,有情人終成眷屬。」崔珏感慨道。

「那你呢?」解彼安看向薄燭,「是不是也該去投胎了?」

薄燭是解彼安在黃泉路上撿來的一個小鬼,他被陰差押解著要去閻羅殿,他嚷嚷著想要做鬼,不願意做人,因為他從小體弱多病,一直卧床不起,被家人嫌棄為累贅,這薄燭之名,是他自己給自己改的,暗諷自己命比微弱的燭火。他十三歲夭折,做了鬼,反倒第一次能站起來走路,竟比做人還痛快。

解彼安一時心軟,將他帶回了天師宮,但也一直勸導他去投胎,他這一生未作惡,定會投個好人家。

薄燭笑了笑:「小白爺,我決定,還是不投胎了,我活著的時候,日日是痛苦煎熬,我何苦又去那多災多難的人世間走一遭?我想留在崔府君身邊,這樣你回冥府的時候,我還能見到你。」

解彼安張嘴想勸,但看著薄燭亮晶晶的眼睛,心中相信了他是真的更喜歡冥府,輕嘆一聲後,點了點頭:「也好。」

崔珏問道:「你們往後,有何打算?」

解彼安想了想,還是決定暫時不告訴崔珏,他們要收養鍾馗的轉世的事,倒是可以像鍾馗那樣,某一天突然把孩子帶回冥府,來個先斬後奏,讓崔珏無可奈何只好接受。思及此,解彼安忍不住笑了:「崔府君,我們此次回來,是要把天機符重新放回東皇鍾,將它封印起來。」

崔珏點頭贊賞道:「很好。」

「之後……」解彼安看了范無懾一眼,「發生了這么多事,我早已疲憊不堪,很想尋一處秘境去避世,安度此生。但我不能放任那些冤魂厲鬼禍害百姓,我是無常,往後也當履行無常之職責,直到人鬼兩界恢復到從前的太平。」

范無懾毫不猶豫地說道:「無常有黑白,大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崔珏皺眉看了范無懾一眼,輕咳一聲道:「有彼安管束你,我姑且放心,我相信,倘若你再為非作歹,他也不會放過你。」

「我不會。」解彼安篤定地說。

范無懾撇了撇嘴,又勾唇笑了。

從判官府出來,倆人沒有耽擱,飛向了東皇鍾。

倆人站在巍峨的東皇鍾前,強烈地感受到它的強大和庄嚴,這毫無疑問是唯一能夠封印天機符這上古邪物的所在,這也應該是天機符最好的歸宿。

范無懾看著手里的玉符,心中百感交集。將這神寶封印,要說沒有不甘願,定然是假的,他生來天資高絕,雄性的野心在知道自己擁有強橫的潛能後,便開始無限地膨脹,他渴望力量,追逐力量,倘若不是為了解彼安,哪怕山崩地裂,三界毀滅,他都不會將天機符交出去。

但他現在確實不需要天機符了,因為他擁有大哥這件事,才是他最盛大的力量來源。

他看著解彼安的眼睛,將天機符親手送了出去。

解彼安點了點頭,給他一個肯定的眼神,而後馭使社稷圖,將東皇鍾翹起了一個小小的縫隙,將天機符重新封印。

當東皇鍾轟然落地,發出古老而神聖的悶響,倆人的心仿佛都從高懸的天空被輕輕緩緩地放到了地上。

范無懾朝解彼安眨了眨眼睛:「大哥,我聽話嗎。」

「嗯。」

「因為我愛你。」

解彼安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鬧了個紅臉,他支吾道:「你……」

范無懾拉起解彼安的手:「從今往後,你就是世上唯一擁有上古神寶的人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我會永遠陪著你。」

解彼安怔怔地望著范無懾,這張熟悉的、貫穿他前世今生的面孔,讓他在這一剎那回想起了過去發生的許許多多的事,喜的,悲的,好的,惡的,他見過這張臉最天真依賴的模樣,最邪惡暴戾的模樣,最堅貞深情的模樣,以及最絕望恐懼的模樣,所有不一樣的面目,組成了他這一生最愛的人。無論是小九,是宗子梟,還是范無懾,他從未放下,他永遠都放不下。

於是他們追著從黑雲的縫隙里漏下來的天光,穿過了這漫長的風雨。

解彼安轉過臉來,看著眼前古朴的東皇鍾,伸手撫摸它厚重的銅身和深刻的圖騰,閉上眼,仿佛聽到九霄之外傳來能劈開混沌世界的巨響,就像師尊對他的諄諄教誨。

他的心為之一振,他睜開眼睛,對范無懾露出一個清風霽月的笑容:「好。」恍然間,一園蘭花盛放,他還是那個花叢中溫柔英朗、玉樹臨風的大皇子。

范無懾握緊他的手,只覺心臟悸動,鼻腔莫名地酸楚,能在這張臉上再次看到這樣的笑容,他百年來受過的所有苦痛煎熬,都成了他的心甘情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