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共枕(1 / 2)

欺師 一貧如洗 2063 字 2022-08-03

聶青桑扶著腰點了燈,尾巴骨那里疼的厲害,他輕輕捶了捶,更疼的筋骨發麻,幾欲跌倒。

「義父!」

百里瀧急忙扶住他,本想把他放到軟榻上,看到那被砍得稀巴爛的床褥又止了步。

「我去讓人過來換間房。」

「別麻煩了。」

聶青桑看了看破破爛爛的床榻,「那褥子不是有好幾層,拿起一張來蓋就好。」

可是百里瀧顯然是不能讓他義父這么將就的,當即出了門。

很快就有下人進來,眼都不敢抬的飛快收拾床褥,這訓練有素的樣子,像極了皇城里那些走路裙擺都不敢揚起一下的宮女。

可是那怕戰戰兢兢,眼角余光還是會向著這個方向輕輕瞟上一眼,然後換來領頭宮女的呵斥。

聶青桑站在一邊,虛靠著百里瀧渴睡的打個哈欠,眼角染上透著水汽的薄紅,浸著疲乏的面龐,讓他像只慵懶的幼貓,無害的蜷縮起趴在肩頭,總讓人瞧著就想放在心尖上捧著寵著。

百里瀧那凶厲有余的眼底染上絲絲暖色,連著聲音都透著誘哄的意味,「我讓下人送了熱水,里面還放了解乏的草葯,義父用泡一泡嗎?」

「會很疼的吧。」

聶青桑扶著腰的手就沒挪開過,渴睡的他聲音里透著沙啞軟糯,「我不想動。」

百里瀧懷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跳的厲害,「我、咳咳,可以給義父幫忙。」

聶青桑呆愣愣的看著他,「我以為你會忙著追查凶手。」

想到下毒之人,百里瀧眼中盡顯血腥殺戮,如深淵臨世漆黑一片,「想害我的人無非就那幾個,這一次是我大意了。」

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對著聶青桑下手,「是我牽連義父了。」

聶青桑大度的擺擺手,「誰讓我是你義父哪,不過這害來害去的總歸不好,有什么愁怨總是要解開的。」

看著沉沉欲睡的聶青桑,百里瀧沒有回話。

聶青桑是真的忘了,忘了他是怎樣一路踏著這淋淋鮮血與累累白骨,一步步走到今日。

更忘了這宮門外的血,多半出自他這國師之手。

這世間仇怨總有解不開的,只能依靠鮮血去平復。

當昭國黑衣鐵騎,沿街追捕刺客,鬧得滿城風雨人人自危的時候。

聶青桑正趴在桶沿上愜意的泡在浴桶里,旁邊的百里瀧正舀著微燙的水流沿著他的肩頭緩緩沖下。

穿著衣服的時候還不顯,其實聶青桑脊背寬闊,雙腿修長,玉帶扣起紅衣當風的時候,也只能讓人想到郎艷獨絕世無其二的青桑玉樹之姿。

他的身形其實是和女子牽扯不上任何關系的,可是偏偏當他毫無防備的趴在那里,頸部線條清朗雋永伏下,那綳起欲飛的鎖骨,緊窄修長的腰線,快要跟水融為一色的細膩,都跟松油似的潑到百里瀧這堆大火上。

只將他整個人都焚燒成柔軟的絲線,恨不得緊緊的纏裹在他身上,就此死去才好。

可是這美好之上,卻是縱橫交錯的傷痕,或深可見骨,或位置刁鑽,讓人看著就倒一口涼氣,驚嘆這人是如何活下來的。

沒人知道聶青桑經歷過什么。

當他紅衣黑袍面如霜雪,持著長劍,眉若寒月站在那里的時候,你能看到的就只有那個強大無匹的昭國國師。

昭國不可無國師一日。

這不是空話,那宮牆後的人,是所有昭國百姓心中的信仰。

只要他在,昭國便一直都在。

而昔日的昭國國師,這會正眯著眼睛伸著懶腰,渾身舒爽的嘆喟,「這宮里的御醫果然厲害,就這不知名的草葯湯子一泡,就跟那醍醐灌頂一樣——舒服!。」

他笑看著百里瀧,「你要不要也一塊進來泡泡。」

聶青桑眯起的眼里像乘著兩汪摻了蜜的烈酒,余味之下瀲灧著重重蜜光,讓你那怕知曉這酒辛辣穿腸,卻還會被那甜,絲絲蠱惑。

百里瀧退後一步。

這把自己倒進白玉杯,還招呼人品嘗的義父實在……

「水快涼了,我去給義父拿換洗的衣裳。」

百里瀧落荒而逃。

聶青桑看著一旁架子上放著的白色里衣,這里不就有,怎么還出去拿?

百里瀧吹了冷風,定了心神好不容易捧著他義父慣愛穿的紅色,從屏風後面進來的時候,正好瞧著聶青桑將那白衣攏上肩頭。

墨發被他從衣領里拉出,漏出頸後幾欲隱於發間的一絲情紅,那是他情動狂妄放肆時,唯一敢留在那人身上的痕跡。

僅僅一絲,也讓他如玷污美玉一般愧疚悔不當初,可如果再來一次,他覺得自己還是會那樣做的,畢竟那樣攀著他細細嗚咽,只能緊抱著他的義父,只有他一人見過。

百里瀧急忙垂下了眼,唯恐眼中肆虐情緒被人窺探。

他是從未見過他義父穿白衣的,總覺得那樣冰冷的人若是再穿上白色,總歸是會更加霜雪催壓冷漠疏遠,可事實上並不是。

那平平淡淡的白色,在聶青桑身上卻像松間白雪,晨間梨花出塵脫俗的厲害。

尤其當他眼中氳滿光亮,唇邊盪起梨渦,「我剛才就想給你說了,這里就有現成的,怎么你還出去拿?」

「我以為義父喜歡這朱紅之色。」

聶青桑沒什么喜歡不喜歡一說,他穿衣服從來都是隨便,有的穿就不錯了,那還能挑三揀四,「我穿這朱玄衣難道不是因為這是昭國皇室的顏色。」

聶青桑淺笑,「我倒想還問問你,身為國君怎么一身銀白?」

百里瀧心中驚詫,那圓睜的鳳眼反倒顯得有些傻氣,「我確實……不知道。」

聶青桑一愣,「我也沒告訴過你?」

百里瀧突然想起,印象里他也就登基那天穿了那身朱玄二色的衣裳,那天聶青桑執著他的手,將他從那長長的宮階底下,踏著紅毯一步一步牽著直走到那萬人敬仰的位置上。

臣子高呼伏拜,只聶青桑退在一個遠遠的位置,遙遙的看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