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嫁娘似是嬌羞垂下臻首,鳳冠前垂落的珠簾來回搖晃,對方似乎也沒在意,只對聶青桑伸出手。
聶青桑額上冷汗直冒,被人扶著走路這種娘們兮兮的事,他是拒絕的,但他更拒絕的是男人的手跟女人是不一樣的,他怕自己這一伸手,就徹底漏了餡。
聶青桑嫁衣下的手指無意識的搓著,最後借著袖子的遮掩,將自己比尋常女子更寬厚細長的手指遮住大半,只余下一截指尖虛虛搭在對方伸出的手心上。
青蔥似的指尖短短一截,落在掌心上分外冰涼柔1軟。
那人看著掌心的手指似乎頓了頓,正當聶青桑懷疑自己被對方看穿身份的時候,那只手卻已經虛扶著他,將穿著嫁衣帶著鳳冠的新嫁娘領上那鋪著紅毯的台階。
聶青桑一直垂著頭,珠簾搖晃里,那領著他往前走的紫色仿佛就是他一生指引,可是眼角余光缺將周圍細細打量。
雖然點了不少蠟燭,但是周圍卻分外陰暗,那一個個被黑袍裹得嚴實的黑衣人,似是見不得光,只能在這黑暗里苟存。
這就是聶青桑不了解的地方了,這勞什子曼陀神分布如此之廣,門徒如此之多,不應該像道教三清一樣直接設壇起廟,怎么還屈縮在這種見不得人的地方。
而且還要聖女……?
聶青桑實在不明白聖女這玩意跟教派有什么關系。
擦神像嗎?
曼陀神使者一路帶他向前走著,直到停在那四面千手神像之前。
「聖女已至,懇請曼陀神臨世訓誡——」
曼陀神使者一聲高呼,長階下無數黑衣人跪地符合。
「聖女已至,懇請曼陀神臨世訓誡——」
小鵪鶉聶青桑被這陣仗下了一跳,天子登高一呼,大約也就是這種場面了,他這鄉下人,委實沒見過大世面。
之前的提燈小童,捧著托盤恭恭敬敬而來,那托盤上乘著一根紅色細香。
聶青桑不明就里,跟那小童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天,直到那小童把托盤往前又遞了遞。
聶青桑這才明白,對方是要他點香。
聶青桑伸手接了,神像面前放著一只被曼陀花纏繞而成的香爐,旁邊還放著一只空著的花盅。
他借著黑色蓮台的燈火點了這一根細香。
當香落在香爐里,一時之間煙霧籠罩,似蘭似麝的甜膩香氣撲面而來,聶青桑聞不習慣這味,差點被嗆得打出噴嚏。
而隨著香氣點燃,這隱在煙霧後面的神像剎那鮮活起來,刻畫在神像手掌上的眼珠突然轉動。
一時間聲響大作,千百只眼珠他手掌上的眼珠微微轉動,咔咔有聲,那漆黑的瞳孔在這微光里不約而同的望向了底下的聶青桑。
被無數木然漆黑眼珠盯著的聶青桑,心里咯噔一跳。
別說君子坦盪盪,就是聖人被這眼睛看著,怕是也會把小時候偷瞧隔壁二嬸子洗澡這種陳芝麻爛谷子的事給翻出來。
煙霧繚繞中,似有電光火閃雷聲響動,眼前神像動著金鳴玉斷一般的聲響,從神台之上僵硬站起,而後對著他步步而來。
聶青桑情不自禁後退,這東西竟然活了!
見其後退,神像猶如怒目金剛高聲呵斥,「江瑤!你可知罪!」
聶青桑一愣,「我有何罪?」
「江大仁夫婦為求富貴,魚肉鄉鄰,那殿中供奉本神的香眾怨聲載道恨不得生噬其骨,你為其女,其罪同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