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瀧猶豫很久,掌心里的汗快把韁繩打透,他這才從馬上跳下。
眼前燃起的是他靈魂里最可怕的東西,對它吞噬一切的恐懼根深蒂固,百里瀧苦苦掙扎,他看著聶青桑幫忙抬水救火,他心里也是想幫忙的,可是腳步卻根本挪動不了分毫!
「江老爺江夫人在里面嗎!」聶青桑攔住一個披著濕被子從大火里死里逃生的下人。
對方灰頭土臉狼狽不堪,他先是瞧著聶青桑身上的嫁衣愣了愣,而後又傻呆呆的盯著聶青桑破了皮的臉看了半響,最後才被聶青桑問的回神。
被熏的嗓子聽著就要啞了,「我、我不知道!到處都是濃煙根本看不清人……」
聶青桑才不管,他搶過對方身上的濕被子,就要往里面沖。
「別去!」
那人拉住他,「里面到處都是火,就算還有人,也根本不可能活下來!你這樣進去,只能把自己搭進去!」
「那也得救!」
聶青桑裹著被子正想沖,眼前修繕了不知多少年,才有這光景的江宅,在這天降大火里轟隆倒塌。
帶起的氣浪掀動了聶青桑身上火紅的衣角,火星飛過,劃過他愕然的眸子,他看著毀於一旦的府邸,那雙顧盼神飛的眼睛里就像落了一場灰色的飛雪,蒼涼滿目。
他……終究還是晚了一步。
這種懊悔的情緒太過濃烈,讓聶青桑不止一次的覺著,這不是他第一次因為無力回天而難過成這種模樣。
百里瀧端著碗面進來的時候,就見聶青桑垂頭喪氣的趴在客棧的床榻上,看著窗外重新升起的太陽,默默的嘆氣。
「有人說太陽每天都是新的,你說他一天天見過了這么多人間不平事,是怎么一天又一天照常升起的?」
「不是也有陰雲密布,雨水連連,他大概也是難受的,只是哭完了難受完了,還得照樣升起來,大家天天看,也就不在意了。」百里瀧沒細想,他端著面靠近床榻,「義父是起來用,還是在榻上吃?」
「不想吃。」
聶青桑不知怎么了,聽著聶青桑這一番話,心里更不得勁了,想著老天爺下雨百姓都拍手稱好,他就莫名的火大,「江老爺一家三口找到了嗎?」
想到屋里燒成焦炭的三具屍體,百里瀧頓了頓,「已經清理過現場,但並沒有發現關於江老爺一家三口的線索。」
「沒有線索就是最好的線索,或許他們一家還活著。」
聶青桑化悲憤為食量,抱過碗趴上面吃面條,剛吃了兩口,突然挑眼看著百里瀧。
百里瀧心里一慌:說謊被發現了?
聶青桑不滿的戳著面,「你這面里怎么不放肉?」
百里瀧瞧瞧那要陽春面,又看看自家義父,「我現在就下去端。」
「這倒不用!」聶青桑大度的揮揮筷子,「你下次記得就行。」
雖然沒肉這點讓人不開心,不過餓極了的聶青桑還是抱著面碗吃的那叫一個香,「那曼陀神教怎么樣了,抓了那么多的人,總能審出一兩句有用的吧。」
「確實審出了一些,但是這些人看似在教中呆了很久,做的也是舉足輕重之事,但事實上曼陀教上下等級森嚴,除了必要大事聚集,其余時間也是各安一隅,彼此互不牽扯。」
而抓到的這些人,接觸的只是教中一些邊緣小事,對於核心成員,背後目的,更是一概不知。
「不過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之所以找上江家是看重了江老爺的財力和遍布各處的商路。在昭國應該還有很多和江老爺一樣被威脅控制的人,或許……」
百里瀧臉色難看,又或許這曼陀教的觸角已經滲透進了朝堂。
聶青桑甩了碗里的小青菜,這又是刺殺,又是神教的,看來他義子這國君當的並不順遂。
小小年紀就承受這許多,也是苦了對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