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草的人顯然上了年紀，沒一會就捶著腰站起來。

那是個上了年紀的宮女，鬢染霜色，頭發卻細細梳了，包了干凈的方巾。

規矩而一絲不苟，跟百里瀧印象中的昭國女官一模一樣。

女人瞧見百里瀧一時詫異，她是罪婢，見著外人的第一眼，是本能的想要避開，可是，她看到了百里瀧身上的衣裳。

那只有帝王才能穿在身上的龍形暗紋，無聲彰顯著對方的身份。

「罪婢柳綿拜見貴人。」

柳綿跪於地面，雖口稱罪人，可是那脊梁卻是挺直的。

百里瀧眯起眼睛，對方恭敬而又倔硬的模樣，讓他有那么一絲似曾相識，他想了想，不知怎么突然想起聶青桑來。

或許正是因為這份倔硬，這人才能像義父一樣，哪怕空無一人，也能枯守在這里。

想起那心尖尖上的人，彌漫周身帝王威儀都柔軟了幾分，「本君來找你，是想詢問一些舊事。」

似被「舊事」一詞刺中，柳綿身形大震，「罪婢久居掖庭，恐不得國君滿意。」

「你為什么不離開？」百里瀧鳳眸微凝，身為帝王，他深諳用人之道。

用對方的薄弱去抵觸對方的冷硬，簡單有效。

「有些事，本君不會問你，但是本君問你的事，你要知無不言。」

百里瀧沒說不回答的後果，可是任誰也能猜到那後果是什么。

柳綿深深垂首，是她低估了這位少年帝王，他既然過來，便是打算好的。

「柳綿必定知無不言。」

「嘉成二十三年，三喜並列，顧稱大喜之年……你可知這三喜指的是什么？」

柳綿跪在地上想了想，「先是百里太子行冠禮，恩赦六宮，而後又與姜王妃喜結連理，同年，懷上昭國嫡長皇孫，故稱大喜之年。」

這是昭國百姓人人都知的事情，也是宮志上隨手翻閱都能看到的東西，柳綿不敢有半點隱瞞。

「你那時候在那里當差？」

柳綿微微愣神，似是想起那些褪色過往，「罪婢當年在王皇後宮里當差。」

竟然是皇祖母院里的女官，「那本君今日還真是找對人了。」

百里瀧慢慢道，「昔年，曾有人被皇祖母判為禍亂宮闈貶入羊腸夾道，這件事，你知不知？」

柳綿仰頭，眼中一片茫然，「罪婢曾在王皇後身邊當差十余載，並不記得有這樣一人。禍亂宮闈乃是大罪，按律該是誅滅九族，如此大事，宮志上不可能會沒有記載的。」

柳綿都能知道的，百里瀧自然也知道，他眉頭緊皺，只覺今日白跑一趟。

「你再想想，那該是嘉成二十三前的事，你好好想想那時候宮里可是發生了什么大事？那怕不是禍亂宮闈也可以說來聽聽。」

嘉誠二十三年前……

王皇後……

大事……

柳綿漸入回憶，她剛想搖頭，卻在想起某件事情時瞪大了眼睛。

沒錯，是有一件的。

只是……柳綿額上冷汗直冒，難道那個孩子又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