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譽為東陵頭腦的少軍師,與這個王朝獨一無二的王,昔日相互扶持,如今兩相對峙。
少軍師輕輕撫觸著自己手里的鞭子,「你先前那一番話,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我竟不知你何時也生出了「情」。」
「原來這就是情。」縛墨垂眸一笑,手上折扇展開,那素錦描繪的折扇上,少年郎出神凝望著窗外。
那被空寂吞噬遺忘了身為人所有情感的少年,再抬眼已是手成利爪飛奔而上。
鞭影與衣袂交相輝映,縛墨身負重傷手上力道卻是分毫不減一出手就是同歸於盡的架勢。
縛墨雙眼陰翳,攻勢凌厲狠辣,「軍師若是真的不知,又怎會教與顰顰如此。」
覆著面具的人,處事不驚,信手阻擋之際,還能輕笑看了安仙嬪的方向一眼,「你知道嗎,當她知道我能幫她的時候,她有多感激我。」
少軍師琢磨人心一生,早就知道如何在這心上插刀才能來的更疼。
縛墨聽罷,果然怒氣更甚,蘊著內勁的掌心向著他一掌拍來,少軍師絲毫不落下風,不避不躲一掌迎了上去。
掌心相對內勁鼓動,兩人各退數丈,竟是平分秋色。
「看來我真是小瞧了你。可惜這不是一場公平的單打獨斗。」
少軍師笑笑,「別忘了,我軍師之名憑借的可不是我的功夫。」
少軍師言罷,謝歸衣如驚鴻之羽從他身後閃身而出,一時之間如扶搖直上九萬里的鵬鳥,遮天蔽日而來。
他雙目微瞌,一道血線在他眼下蜿蜒顯現,就連透著溫潤的琥珀念珠,都在他腕上搖晃出一抹抹的血光。
謝歸衣對著眾人睜開他的眼睛,似是收攏了一整個黑夜的暗色,於眸底釋1放,那黑沉中展現出的強大,讓所有人感到心悸。
周圍氣浪鼓盪,而謝歸衣卻如佛祖手中拈花一笑的青蓮,毫無花哨手勢的往前推了一掌。
那一掌看上去很輕很輕,卻讓周圍的風都忌憚地沉靜下來,聶青桑習了一輩子的武,生平第一次見到這樣強大精湛的內力。
謝歸衣明明看上去不大,這身功夫卻猶如沉淀了幾十年一般老練。
如驚濤駭浪,帶你眼睛看到的那一刻,就已經鋪天蓋地而來,根本逃不開,躲不過。
身體已經在這氣浪里僵硬,不得動彈。
會死。
這是聶青桑在腦海里響起的唯一一句。
然後他看向了身側,小師姐還在這里。
「帶她走!」
聶青桑將身側葛藤向著小師姐的方向狠狠推去,幾乎被這氣浪定住身形的葛藤,借著聶青桑推來的力道,用盡自己畢生所學帶著安仙嬪逃離這場毀滅。
如果只是這樣,那剩下的人一樣是躲不過。
史大壯,賀湘,還有他最為重要的輝夜。
要想辦法。
人總是在自己最脆弱的時候,選擇緊握住讓自己能夠倚靠的東西。
聶青桑握住了手上的長劍……
並不怎么好的刀劍,在他手上仿佛散發著別樣的璀璨光芒,其實也不是全無辦法。
「若有天你遇見不能敵之人,要如何?」某個不著邊際的腔調,一邊灌著酒,一邊閑散的問著那還沒有腰高的小徒弟。
「跑?」
「不愧是我的徒弟,果然深得其中五味。」某人贊賞的笑,「可是當你遇見真正強大之人時,你怕是連跑也做不到的。」
小徒弟驚呆了,「竟還有這樣的事?」
「當然。」
「那……」小徒弟抱著木劍十分忐忑,「如果遇見了我要怎么做?」
「想學?」
小徒弟點頭如啄米。
「會死人的呦……」
小徒弟更害怕,「那,那不學了。」
時至今日,聶青桑都記得那人看自己的目光,「你可以不用,但不能不會,因為你身後總有需要你豁出性命去守候的人……」
在這短短的一剎內,聶青桑做了一個決定,他倒提手中長劍,像一片狹長的葉,像一段拘不住的風,頂著這無形氣浪向著眼前的謝歸衣狠狠沖去!
會死。
身體在他腦海里,仿佛留下血跡斑斑的警告,可是此時此刻,聶青桑卻已經無暇顧及太多。
既然都是要死,還不如拼死一搏。
少軍師知道這位吃齋念佛的活佛究竟有多厲害,所以哪怕被軍隊圍困他也不急不徐。
直到他看見了那個沖出來的傻子。
面具後的瞳孔微微變色,身體已經早在他的大腦下達命令前舉起了手上的鞭子。
可是……太遲了……
「義父!」
百里瀧撕心裂肺的喊聲言猶在耳,奔赴與謝歸衣面前的聶青桑就在那手掌碰觸到自己額頭時,毫不遲疑的舉起了手中的劍。
「師父,我要怎么做?」
「你要迎上去,只要你的速度夠快,就能在對方傷到你的那一刻……」
長劍下壓復又上挑,鋒利刀刃如一柄長矛筆直而上。
那一瞬萬籟俱靜,唯有幼年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你可能會死,但你身後的人卻可能活……」
「很疼吧。」想著那粉身碎骨的力道,小徒弟抱著木劍紅了眼眶,「我有些怕。」
「別怕。」
那溫暖覆在自己額頭上的溫暖,像是能夠撫平一切,「如果真有那天,你會笑的。」
聶青桑微微揚起嘴角,師父沒有說錯,真到了這個時候,人是會笑的。
笑他一人身死,換的他人存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