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1 / 2)

又是一年六月,煙雨迷蒙的江南小鎮,正值梅雨季。

淅瀝的梅雨連下多日,檐樑上的雨水聚多而滴,不輕不重地打在露台上,濺起一圈圈水窪。

舒瑤望著窗外的雨正犯愁。

許久未見過艷陽日,小鎮一到梅雨季室內極其潮濕,老房子沒有烘干機,新洗的衣服又不知何時才能晾干。

「囡囡。」拄著拐的老婦人顫顫巍巍地站在舒瑤身後,面容雖然蒼老但神態卻依舊和藹可親。

「外婆,你怎么出來了?」舒瑤緊忙走上前,扶住步履蹣跚的外婆,直到把外婆安置到椅子上,她才放下心來。

「我的囡囡呢。」外婆在舒瑤的臉上摸來摸去,外婆覺得眼前的女孩既陌生又熟悉,比記憶里的年輕,像又不像自己的女兒。

「我在呢。」舒瑤撫著外婆布滿厚厚老繭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摩挲著,她在努力配合外婆努力扮演自己母親的角色。

「在就好。」聽到舒瑤的回答,外婆拉著她不肯撒手,飽經滄桑的臉泛起欣慰的笑容。

外婆今年七十六歲了,不僅年老體弱,行動不便,還有輕微的阿爾茲海默症。

她似乎早就已經不記得舒瑤這個外孫女了,犯病的時候會把舒瑤當做自己女兒。最近症狀尤其明顯,只要看不到「囡囡」在身邊,她就滿屋子找。

外婆是個命苦的女人,年輕時正逢青年下鄉,有志女青年就這樣嫁給了庄稼漢,成了田間辛苦勞作的鄉婦。

她生了三個孩子,老大早年就夭折,母親是家里的二女兒,嫁給父親後,好不容易混出些名堂來,把全家從鄉下搬到了城里,沒想到後來生意失敗,父親欠了大筆債務,母親因此一病不起,三十幾歲就去了。光是白發人送黑發人,她就經歷了兩次。後來老伴兒也走了,唯一剩下的小兒子,整天渾渾噩噩,好吃懶做。早些年靠姐姐一家救濟,後來姐姐去世後,他更是狗改不了吃屎,結交了狐朋狗友,整日豪賭,欠下巨額賭債,帶著老婆孩子跑了。催債的人堵到家里,外婆為了幫他還錢,變賣了城里的房子,如今只能搬回鎮上的老房子里住,子女不孝,孤老無依,簡直是人間悲劇。

舒瑤在新加坡完成了學業,本想繼續就讀,但意外得知外婆患病的消息,知道外婆身邊沒有子女照料,她便毅然決然地回國。

當初去國外念書是江彤安排的,單獨給她的五十萬,她分了一半給了父親,另一半分給了外婆,自己只留了少部分。這幾年間,她半工半念完了碩士,每年還會獲得一筆豐厚的獎學金,足以讓她養活自己。

如今她回到了外婆居住的小鎮,在一所中學教英文。

這里沒有大城市的喧囂繁華,卻可以靜下心來欣賞青石古鎮的小橋流水。

應聘的時候校長看到她的學歷甚是吃驚,畢竟海外留學歸來的碩士竟然來到默默無聞的小鎮上當英語老師,的確有些屈才了。

同事問為什么不去省城發展,她說是為了贍養老人。

鎮上的年輕老師極為罕見,低於三十歲的都少之又少,偶爾有青年教師來支教,基本上都是把這里當成踏板,在小破學校待一兩年,鍍完金回去就能高升。很少有像舒瑤這樣的年輕人,願意在此扎根,不求回報,授人以漁。

這次學校里又來了年輕的支教老師,明里暗里都表示對她有好感,還說要帶她回大城市。她看著青年真誠的眼神,不想耽誤人家的前程,就說自己是單身主義,青年失望極了...

最近,鎮里為了跟進村鎮建設的轉型項目,准備大力發展旅游業,俗話說得好,「要想富,先修路」,鎮上打算把以前的土路全部推了重修。

學校門口就有條坑坑窪窪的土路,如今作為主要干道也是計劃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