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 人工呼吸(2 / 2)

溫心蘭把手絹塞進他的褲兜里,抬頭看看紅綠燈,暗忖再不能和他同一方向走下去,遂笑道:「改天吧,有機會一定登門拜訪。」情緒的突然低落令她的話也變得有點生硬客套,但也顧不得許多了,扭頭隨著人流步入斑馬線。

她不敢回頭,怕見到肖楓那失望的眼神,卻不知自己眼眶早已朦朧。

「小楓,肖楓,」她內心不願意承認這是一個二十出頭的青年,因而也不自覺地替他改了個稱呼,仿佛如此才能平衡他們之間的年齡差距。「你母親,應該就是柳若詩吧現在這樣兒,我又怎么敢去見她呢」溫心蘭覺得上帝給她開了個不大不小的玩笑。

肖楓有點摸不著頭腦的看著溫心蘭象只淺藍­色­的蝴蝶般漸漸融入人海之中,才猛然想起得問她要個電話號碼,不然以後哪還有可能再碰得上忙擠出人群,高喊著「蘭姐」就沖了過去。

回應他的,是輪胎與地面摩擦所發出的刺耳的尖叫聲和四周的驚呼聲。

肖楓只來得及想一個字。「shit」

「靠,兩次進醫院都是因為這該死的車禍。」醒來後發現自己躺在病床上的肖楓從頭到尾只擔心一件事。

當他聽到外面的腳步聲時,知道越是擔心的東西來得就越快,苦笑著向旁邊的護士擠擠眼,母親的腳步簡直還在醫院大門外就聽到了。

柳若詩以她從未有過的敏捷撲到病床前,話未出口已語不成音:「楓小楓,傷哪了你說話呀,手呢腳呢讓媽看看」

肖楓半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地道:「媽,真對不住,本應下半輩子該兒子服侍您的,如今卻反過來了,兒子不孝還真不如死了­干­凈」

「不許說這些你再怎么著也是我兒子,媽願意服侍你一輩子,嗯,我先打電話給你爸爸。」柳若詩似乎早已作了最壞的打算,此刻倒變得堅定起來,從包里翻出電話作勢便打。

旁邊的護士小姐看不下去了,扯下口罩笑道:「哎,這位姐姐你­干­嘛呢病房里不許打手機。」

柳若詩抬頭看看護士,又看看已拉過毛毯蒙頭蓋臉的兒子,覺得有點不大對勁:「怎么,小姐,我兒子他」

那護士再也忍不住,嘻嘻笑道:「他還能怎么了,剛才您沒看見,整個兒行如風坐如鍾的。同事給我打的飯都他吃了不算,還要跟我賭饅頭咧」

話未說完,柳若詩已撲到床上,笑罵道:「壞小子你別藏頭露尾的,出來騙得你老媽好慘。」沒頭沒腦地照著頭上就擂去,還沒兩下,又摟著兒子泣不成聲。短短幾分鍾間的大悲大喜,竟讓她有了失而復得的感覺,懷里的這個寶貝兒,任誰也不能再搶了去。

肖楓扶了母親的肩膀與她對視著,數小時前的經歷雖只不過在電光火石間,卻也是他再世為人的經歷,讓他在後面的時間里回味無窮。原來眼前這個把他視為最珍貴的財富的人,才是他最不可失去的人。

看著母親猶如帶雨梨花的嬌容似又多了幾分憔悴,一股歉意油然而升,肖楓情不自禁地附­唇­吻去那腮邊的淚滴,輕摟著在耳鬢不住地廝磨:「媽媽對不起,是楓兒不好,讓您受驚了,對不起媽媽」

柳若詩第一次聽到兒子用復語詞稱呼她,還第一次用­乳­名自稱,心里激動莫名:「媽媽沒事都是媽媽不好,沒有時間在家陪你」

一旁的護士早已被他們間的親情流露所感動,悄悄地吸吸鼻頭,笑道:「好了,不都沒事嘛,娘兒倆也別傷神了。大夫說這位弟弟還得再留院觀察一晚上才能回去,姐姐你就看著辦吧。」說著輕輕地帶門離去。

「你到底傷哪了總不會被車撞了一點事都沒有吧要不大夫也不會留你住一晚上了。你也真是的,好好的和那些鐵疙瘩較什么勁呢」柳若詩多少有點不放心,一邊數落著兒子,一邊在他身上東捏捏西拽拽,生怕他會留下什么後遺症之類的。

「媽你甭擔心,­肉­長在我自個身上還有不知道的就是摔在地上時墩了一下pi股,好痛,其實那車也就一破中巴,本來就快不到哪去,到我面前時也快煞定了,就差那么一點」肖楓伸個小指頭比了比,「我是見勢不妙,雙掌在他車頭這么的一按呵呵,標准的韋小寶版pi股向後平沙落雁式。這里的市政工程質量不錯,水泥路面真他娘娘的夠硬。」肖楓一高興,粗話也不留心蹦了出來。「不過我替你兒子報仇啦,那車比我傷得還重,呵呵。」

兒子說得輕描淡寫,柳若詩卻聽得驚心動魄,合了他的雙手按在自己起伏不定的胸口上:「不許說了,媽不敢聽,以後不許再這么的嚇唬媽媽了知道么

肖楓默然地看著母親,整件事自始至終,母親沒真正地怪責於他,反倒把錯都歸咎於自己身上。

母親也是人,何況還是掌管著全市普通百姓貼身利益的女人。出門在外,面對的是工作壓力犯罪分子仇視;下班回家,兒女都不在身邊,面對的只是空盪盪的客廳,沒有兒女對她噓寒問暖,填補她工作之余的她空虛寂寞;母親總能默默地忍受下來,從未聽過她為自己訴過一次苦、掉過一滴淚。

這一次,過錯完全在於他的一件事,卻導致母親的強烈自責。對於母親的無條件付出,他曾給予過她獲么念及至此,他重新打量面前的母親。此時她依然合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下淚珠瑩動,有如玉承明珠花凝曉露;豐滿的胸脯間輕起緩伏,似能將他的手掌埋沒其中。肖楓不禁由敬生痴,由痴生愛,遂支起上身,一手環了母親腰間,輕輕地向還有點蒼白的嘴­唇­吻去。

­唇­邊突如其來的溫暖,讓柳若詩著實嚇了一跳,待感覺到是兒子的嘴­唇­貼在上面時,她更不敢睜開眼睛,但覺心中有如鹿撞,既喜他的溫存體貼,亦羞於他的鹵莽沖動,更怕他會失去理智。她手放在兒子的肩膀上,准備抵住他有可能的進一步動作,可又不想他離去,「抵」慢慢變成「按」,只求時間就此定格。

有如十數年的十數秒過後,柳若詩還是隱隱覺得不妥,隨即脫離開兒子的雙­唇­,喘了口氣細聲道:「小楓,我們不該這樣的。」話是她摟住肖楓的肩膀在耳邊說的,讓他有吹氣如蘭的感覺。「嗯,媽媽得走啦,探病時間快過了。」她一直不敢看兒子的眼眸,似乎因為是她主動脫離他的懷抱的緣故,柳若詩總覺得有點對不起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