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著這樣的言語，王啟年微微垂頭，時常掛在臉上的笑容也淡了幾分。

他是這些人中最先認識范閑的，自然也知道早些時候的范閑是什么樣子。

初入京都的他何等的意氣風發，可現如今……

抬頭看了范閑一眼，王啟年心中竟平白涌出幾分酸澀。

不知不覺中，大人變得越來越多了。

先給高達葉仁安排了任務，讓他們將名單上的人帶到營地，而後范閑又讓趙將軍統率剩下的白馬義從嚴陣以待。

昨日是為了結交權貴，這虎門關里最有權勢的三位全都見了面還打了交道。

今天，便是用到這些關系人脈的時候了。

等到高達葉仁幾人領命離開，范閑微微吁了口氣，單手揉了揉眼角。

旁邊，倚牆站定的海棠朵朵開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范閑搖了搖頭，沉默不語。

足足緩了片刻，范閑這才開口道：「不是我想做什么，而是別人想讓我做什么。」

范閑表面再和虎門關這些人打交道，但暗地里一直都在思索另外的事情。

只不過一直以來他都沒有頭緒，直至看到陳遜主動登門，他才恍然大悟。

「慶帝讓我下江南，經京都郊外轉道潁州、沙州、蘇州三地。」

「在這四個地方，先是解決了長公主手下的私兵，在潁州解決那些貪官污吏，自沙州直接盪清了整個沙洲府官員，之後在蘇州又間接導致明家老夫人身亡。」

「這些事情從表面上看似乎都出自我手，但實際上，在這背後，似乎有一只無形的大手操控著一切，明家易主之後，讓我北上的聖旨馬上發了下來。」

「折戟城中，陳萍萍特地送信讓我不要進城。」

「折戟城城主初次見我，便以命設局要致我於死地，當時若沒有監察院的人在，後果難以預料。」

「定軍山下，重騎兵數千人，山賊數不勝數，即便有白馬義從在，也不一定能輕易離開。」

「但大皇子率軍趕到，輕而易舉便化解了危機，再然後……便是這虎門關。」

一口氣說了那么多話，范閑深深吸了口氣，目光轉到了營帳中的沙盤上。

海棠朵朵似乎並沒有想到范閑會突然說出這么多話，一時間難免有些反應不過來。

良久之後，海棠朵朵抬手給范閑倒了杯茶，這才問道：「你的意思是，這一切都是慶帝的安排？」

緊接著，范閑卻給出了海棠朵朵一個匪夷所思的答復。

「不一定是慶帝，或許另有其人。」

聞言，海棠朵朵下意識疑惑道：「若非慶帝，誰能調動邊軍出關？又安排如此詳盡的計劃？」

「我也很好奇。」

范閑喝茶潤了潤嗓子，眸子里漸漸有冷光流轉。

正因為他也疑惑背後的「幕後推手」是誰，所以才打算玩一把大的。

鄭卓給出名單，以他的性子，正常情況下會選擇逐一擊破。

陳遜的出現，就是為了激起他心中的怒火，促使他對名單上的人動手。

這個陳遜是楊忠的人，於情於理范閑都不會直接殺人，頂多是訓斥一頓而後將其趕跑。

但猜出這後面的用意，范閑直接做好了接下來的安排。

殺人，只是信號。

接著將白馬義從撒出去，將名單上的人一窩端掉。

看著臉色略顯陰沉的范閑，海棠朵朵秀眉緊鎖，足足良久。

片刻之後，海棠朵朵這才疑惑道：「那你接下來想如何？」

「先把桌子掀了。」

范閑雙手抓著沙盤桌沿，微微泛白的指肚證明此時的他心神很是激盪。

「想要看清那些牛鬼蛇神長什么模樣，總得讓他們先見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