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著常理,這是府內有人過世了,但卻聽不到該有的號哭、吹打聲。
「這啊,就是京都有名的泥塑副樞張大人的家,聽說張大人家的獨子在萬朝谷遇刺身亡,棺槨還未曾送到,這才只掛白幡沒有吹打。」
有那生意不忙的攤販一邊賣東西,一邊會對疑惑的客人解釋著原因。
逢人開口笑,善緣多結,這是攤販們生意長久的不二法寶。
這樣做的好處顯而易見,客人們解了惑心里舒坦多買點物件,攤販多賺一筆銀錢,可謂是皆大歡喜。
張府外皆大歡喜的同時,府內卻是一片慘淡。
張正倫甫一回府便換上了麻布白衣,頭纏白帶,在大堂上等著兒子的棺槨上門。
邊上的座位上坐著一濃妝艷抹的豐潤婦人,一身素服更顯余存風韻。
只是她此時正揪著一張帕子凄聲嚎哭著,一聲聲「我的兒啊」沖破雲霄,讓人聽得心煩意亂,全然沒有欣賞這位半老徐娘的心思。
張正倫端坐正堂,右手死死扣著桌沿,指節發白。
他一雙不耐煩的眼睛不時飄向身旁的夫人,顯然已經有些經受不住這等「魔音」摧殘。
耳聽得夫人嚎哭聲一浪蓋過一浪,張正倫終於有些忍受不住:「咳……夫人……」
張夫人嚎哭的聲音一頓,拉著臉看向張正倫,她一張臉上妝容未見半點花亂,嚎哭那么久竟是沒有一滴眼淚掉下來。
張正倫身子往外挪了挪,柔聲細語地對著夫人道:「我說夫人吶,吉兒的棺槨還未送到,你要哭,也得等見到棺槨吧——」
「呸!」
孰料張正倫的話還沒說完,張夫人便一口啐了過來。
她捏著手指虛戳張正倫,嘴上罵罵咧咧道:「你個老沒良心的,老娘唯一的兒子沒了,哭兩聲你也要管?」
「吉兒可是老娘的命根子,你個老東西不爭氣,本想著吉兒能讓老娘在妹妹面前揚眉吐氣,誰知就這么沒了……嗚嗚嗚……」
張夫人說著,再度拿帕子捂著臉哭泣起來,這一次倒是情真意切,不多時便濡濕了整張帕子。
張正倫拿出袖子擦著臉上的唾液,欠著身子不再言語。
張夫人卻開始不依不饒起來,哭了兩聲後,伸手去抓張正倫的衣袍:「老不死的,你害了我還不夠,還要害兒子!」
「若不是你當初堅持要讓兒子放棄外放,當什么勞什子大理寺司直,他怎么可能遭逢此劫!」
……
叫喊見,張夫人瘋狂搖晃著張正倫的衣袍,帶得張正倫整個人站立不穩。
他余光掃了堂外低著頭的仆人一眼,又急又氣道:「松開,你給我松開!」
男子畢竟力氣大些,他推搡之下,直接將張夫人推了個趔趄。
張夫人這下更加癲狂了,揮舞著有鋒銳指甲的手便抓上了張正倫的臉:「你敢打老娘?」
張正倫因為那失手一推有些發愣,躲閃慢了片刻,側臉與脖頸處立時出現了幾道紅紅的血痕。
「瘋婆娘!」他摸著頸側的傷口,氣得直跺腳。
獨子新喪,今日在樞密院又受盡欺辱,他心中早就郁結著火氣,此時被抓破相後怒火上頭,也有些不管不顧起來。
就在二人廝打時,管家腳步匆匆地跑了過來:「老爺夫人,平北侯派人送來了少爺的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