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五年前稱病後,老爺子便甚少上朝坐堂,身上雖然還掛著樞密正使的頭銜,大多時間卻與這滿園白菜為伴。
身著寶藍色潔凈長衫的秦恆在菜地外站定,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一杯茶,朝著老爺子喊道:「父親,喝點水歇歇吧。」
老爺子仿佛沒聽到兒子的話,依舊低頭侍弄著白菜。
秦恆臉上略顯焦急,調動真氣平復了一下情緒,安靜地等在田邊。
日光下移,足足一個時辰後,饒是經過行伍淬煉的秦恆都有些站不住時,老爺子才從田地里走了出來。
他沒有接兒子手中的茶杯,徑直提起茶壺咕隆咕隆將其中的水喝了個精光。
「著急了?」
老爺子坐在田壟上,笑著看向兒子。
秦恆蹲下來平視著父親,恭敬地道:「父親,府門前那場鬧劇,已經讓我秦家成了京都城里的笑話。」
秦恆的話語里,帶著幾分不解與埋怨。
范閑連著安排兩場拙劣的戲碼在府門前殺了秦磊,分明就是在踹秦家的臉,身為秦家擎天柱石的父親怎么能無動於衷?!
「嘿嘿,你出門問問,哪個王八羔子敢在老夫面前說秦家是個笑話?」
秦老爺子挑了挑眉,不屑地說道。
見到秦恆臉色變得有些焦急,他收斂笑容認真道:「你老子我撂句話在這兒,秦家成不了笑話,范閑那小崽子也動不了我秦家!」
說話間,秦老爺子老臉上霸氣展露無遺,讓秦恆恍惚看到了幼時父親披掛上馬出征時的英姿風采。
他心中一喜,連問道:「父親有把握讓范閑不再查下去?」
卻見秦老爺子搖搖頭,笑道:「我老了,收拾首尾、與范閑打擂台的事還是得你來。」
「秦家是陛下的秦家,只要沒有確切的證據,陛下不會允許范閑那小崽子胡鬧太久。」
語畢,秦老爺子擦擦臉上的汗,笑著從兒子手中接過最後一杯茶,一飲而盡。
秦恆的心原本有些慌亂不定,聽聞秦老爺子的話,逐漸沉靜下來。
他望著老臉上已經滿是黃褐色斑塊的父親,點頭道:「父親放心,我會處理好首尾,拖到陛下看不下去的那天的。」
老爺子顯然很滿意兒子的回答,贊賞地點點頭。
便在此時,老仆恭叔來到院門外,恭敬地彎腰道:「老爺,平北侯來訪,找的是道歉的由頭。」
院內,秦恆的臉色一變,下意識地看向父親。
秦老爺子老眼眯了眯,呵呵笑道:「倒是小瞧了這小子的膽魄,帶他到這兒來吧。」
老仆恭叔領命而去,不多時便帶著范閑來到了小院外。
「老爺子,秦參贊。」
范閑黑綢衣白額帶,走進小院分別向秦老爺子與秦恆見禮。
見禮完畢,也不待二人回禮,他便徑直坐在了秦老爺子身邊的田壟上,極為自然地拿起秦老爺子松土用的小鋤頭,開始刮起鞋底來。
「小范大人……」秦恆眼角跳動,看向范閑。
聞聲,范閑停下手上的動作,抬頭笑道:「忘了說了,鞋底沾了貴府門前那具屍體的碎渣,范某覺得有些臟,先刮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