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一瑾就這樣讓那手釧在玉伶面前晃過這么一眼,便隨意起來放回了他上衣襯衫的口袋里。
他正戴著眼鏡,許是畫畫的時候一概戴著,忘記摘下來,最近她時常見到他文文氣氣的謙遜模樣。
可現在的玉伶發了冷汗一陣,光瞪看著他,眼睛都好似不會眨了。
愈看愈覺著他是有備而來,是她的大意,他在迷惑她。
他發燒時說的胡話如何能當真呢?
她還能指望一個心高氣傲的少爺來屈尊原諒她一個娼妓­婊­子?
春秋大夢是做不成的,自己都不能心安理得的事還指望人家能不計前嫌?
陳一瑾再次柔聲問了一遍:「他方才在向你討什么?」
明明他的語氣沒有什么變化,玉伶這次卻聽出了故意以及威脅的意味。
於是直截了當地問他:「二少爺要殺要剮就直說了罷?」
陳一瑾卻搖搖頭,面上沒有什么多余的表情,除了漠然就是平靜,好似是玉伶會錯了意。
他道:「剛病了一場覺得嗓子不舒服,想去縣里的市集逛逛,買些梨回來讓人煮糖水來喝,玉伶要去嗎?」
中規中矩的話,甚至還在征求她的意見這其實是一個難得的機會。
她說不定可以跑脫回錦錫。
玉伶把食盒放在她剛才練過字的小桌上,故作心虛,抬眼看他又跳移,嘟囔道:「有什么好去的……」
再輕咳一聲掩過,正聲專門說給他聽:「軍座讓我去,我才去。」
「那好,我今晚同大哥說。」陳一瑾爽快地應下了,卻又轉了個話題,「我還沒吃飯,今天懶得過去飯廳了,和你一起吃一些可好?」
玉伶點頭不語,布菜。
陳一瑾去了他自己的卧室把畫架放好,出來和玉伶面對面沉默著用飯。
就連陳一瑾碰過的菜玉伶都不再夾第二回,反正她是橫豎不自在,總覺得他在打什么主意,想不明白就心慌意亂。
飯後陳一瑾幫著玉伶拾碗筷,還幫著她把桌子抬回儲物的東廂。
玉伶在東廂外等到他放好,見他出來好像要回卧房去了才敢進入放椅凳。
但陳一瑾在她走進後又折返,站在東廂的房門口,把門關上了。
玉伶背靠著櫃子,警惕地看著陳一瑾。
同時在心里算著陳一乘今天大概什么時候回來。
要是不喝酒不侃天的話,估計也快了。
「二少爺這是要作甚?」
玉伶先端了架子,冷聲冷調。
陳一瑾用淡淡的語調回:「想和你說幾句話。」
他和她仍然保持著幾步的遠遠距離,讓她這般如臨大敵好似在自作多情。
東廂的雜物多灰塵多,塵埃正涌動漂浮在從小窗透進來的幾簇夕陽金光里。
但這並不­干­凈的光卻照不到角落里的玉伶,也照不到背靠門扉的陳一瑾。
「伶伶……」
陳一瑾突然這般喚了她一聲。
可這比罵她是個­婊­子還要讓她難受。
陳一乘和陳一瑾,這兄弟倆一個不給她好死的痛快,一個不給她報復的利落,彎彎繞繞矯情許多,叫她看不清還好似要把自己搭進去。
玉伶垂首不應,由著背後的長發落至胸前,看著陳一瑾朝她走近了幾步。
走至她身前,他試著把玉伶緊張到握成拳的手反捏在自己的掌心里。
「二少爺。」玉伶終是在陳一瑾想要把她拉入懷中的時候出聲,「玉伶現在已經不是娼妓了,軍座買了我,不再賣給任何人。」
玉伶說完甚至還把他未牽住的另一只手橫在胸前,硬生生地想要和他隔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