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樓若是鄰街,那二樓的包廂隔間開的大窗就絕對正對著鬧市;若是對江對湖,那更是恨不得一整面牆全是窗,不出太陽都不必點燈去,自是不怕那茶壺嘴子喂到鼻孔里。
這家茶樓還就靠著旁邊的隗丹戲院賺錢,地界也好。
有對著江的雅座包廂,談生意講買賣甚是不錯;當然戲院里也會設座賣茶,樓下還有直通戲院的走廊,戲子粉頭唱罷還會來茶樓同客人們嬉笑幾番,兩家的老板許是同一人。
只是今兒這雅間里的氛圍古里古怪,正對著江景的一排窗戶全都關得死死的。
且玉伶前腳剛踏進這房間,在她身後那送她過來的司機就立刻把門帶上了。
像是中了什么迷魂計一般才後知後覺……
今日怕是有來無回。
喝茶的八仙茶桌,耍樂的麻將牌桌,甚至角落里的櫃子上還有印泥和紙筆,預著老板們畫契簽字使用。
這包廂里什么都有。
玉伶就是在亂瞟。
她始終沒有足夠的勇氣在只有他們兩個人的境況下去面對陳一乘。
甚至都不敢看一眼他那整齊挽好的墨綠袖口,就像是他說一不二的嚴肅­性­格。
「過來。」
這時又聽得陳一乘出聲喚她。
可玉伶不覺得這是陳一乘的命令,和在市立醫院的那天聽到的那一聲冷冷冰冰的「過來」似乎不一樣。
同他相處過一段時間的玉伶下意識反應過來他許是心情不錯。
綳緊心弦的玉伶仿佛一下被安撫了。
點點頭,快速看了他一眼,走到他對面。
陳一乘今日身著軍綠常服,只有訂做時便會按照軍銜做好的肩章,他胸前那原本會讓她感到緊張的大紅領章被卸掉了。
但這仍不代表他是出來消遣應酬的,那時的他會換一身更加含蓄的暗­色­袍裝。
可能看完戲……
不,可能向她問完幾句話,他就要回軍部了。
室內正彌散著茶香與熏香的混合味道,清香芬芳。
陳一乘其實很少抽煙,包廂內的煙槍煙絲煙盒均沒有被動過,使得玉伶驀然間想起他身上熏衣過後會只留下的淡淡木質香氣。
這時聽他道:「坐罷。」
想著他又聽到他的聲音,好似在應和攪合,讓玉伶以為自己在想什么都逃不過他的眼睛。
心跳得好快。
其實,她真的好害怕過於靠近之後……
他會在這安靜的室內聽到她的心跳聲。
玉伶伸手拉開陳一乘對面方椅的椅背,在木地板上劃出一段急促的刺耳噪音。
這讓玉伶好受了許多。
像是藏好了不許被旁人、特別是她眼前的陳一乘發現的秘密。
僵硬端坐著的玉伶連手都不敢搭在桌面上,於桌下死死捏著她的小手包,里面只放了些備著打車的小錢。
這時,她面前的空瓷杯被陳一乘拿過去了。
水聲嘩啦,他為她沏了一杯茶,重新把茶杯放到她的右手邊。
玉伶的視線移至桌面,看著水汽繚繞的茶盞,褐­色­澄澈的茶水里馥郁著的是某種花的香氣。
想來通常是些年輕姑娘們會喜歡喝的花茶。
因為花朵似喻美人,喝了花茶好像怎么著都會變得更美似的。
但也有可能只是因為好多花茶喝起來甜甜的香香的,不澀口從而不必委屈自己,喝個暢快。
玉伶又開始止不住地胡思亂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