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針鋒(1 / 2)

玉伶不太確定陳一乘是否應允了她的請求。

他把她留在車里,然後下了車,不再同她言語。

這似乎才是陳一乘真正的行事風格,他決定好的事情不會容她來說叄道四,沒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以前對她的那些好全是出了格的寵溺,不能一概當真的事情她全都信以為真。

但後悔應是來不及了。

玉伶先是試著用鎖在身後的手反撥車門把手,可不管她再怎么嘗試,腕處都被手銬刮破了皮,仍不能打開車門。

沒什么法子的她只好轉而跪在後座上,往謝沛的方向看去。

雨有了愈來愈大的趨勢,嘩啦聲噼啪聲不絕於耳。

水在後方的擋風玻璃上一注接一注地淌流,燈影和人影則像是水里散開的油墨,在黑壓壓的天底下暈染然後混成分不清的一團。

她只見陳一乘走遠的背影,猜測著那邊首先朝陳一乘的方向走了好幾步的人是謝沛。

吵鬧的聲音小了,也在雨勢里愈發聽不真切了。

斷斷續續地交談,玉伶只蒙猜著他們在講一些幫派和生意的事情,就算聽清了也是她不大懂的玩意兒。

在錦錫這個地界,幫派和軍部倒是因為遍地的外國人,如今更多的是因為東國人而有了短暫的制衡。

自上到委員會,到下至各個軍分區,概有明令且纂寫律法要禁毒煙,以肅軍紀,壯強國民;而像謝沛這種黑混的,都是自成規矩,也有他們自個兒的道義,但黑錢是要掙的,紅丸阿片嗎啡全都要chā一手,更是會鑽那自種自抽的空子,貨源有來路,打點上下的錢也自是不愁,肥了當然也沒人敢去撬,再說他們大都是些不好惹的地痞惡霸。

玉伶但想陳一乘不會單單為了她來做虧本的買賣,所以得找個黑吃黑的由頭,他既要獨善其身,也要保證軍部和錦錫的龍頭們不會真的鬧開,叫國民政府的建國軍看了笑話事小,讓東國人抓到什么話柄鬧事來才是真的雪上加霜。

且港口這種調貨上貨的地方不會短了謝沛那邊的人,照理來說,謝沛才算地頭蛇。

就算陳一乘再怎么算計好了,要在今日如此草率地殺了謝沛幾乎是不可能的事。

玉伶冷靜下來後,像是得了安慰一般好受許多。

果然陳一乘在她身邊的時候心境就是混亂的,總不得好。

玉伶見他們接語片刻,並未有什么交手沖突,謝沛那邊人也不少,安了心。

不……就算過了今天,那明天後天呢?

玉伶的心又亂了起來。

只是回過來想著謝沛的傷勢,那股濃烈到讓她有些反胃的血腥氣似乎仍然縈繞在鼻尖,讓她直直盯看著雨中謝沛的身影,想著他身上剛換好的紗布現下要是再打濕了,一時半會兒換不了可怎么辦。

可她今早在謝沛公寓的窗邊發呆的時候,明明在想的是他能去死就好了。

又見陳一乘向他的一個兵招了手,那人給他遞了一把撐開的傘。

然後他回頭,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

玉伶忙縮回自己的身體,好好坐在了後座上。

指尖不知緣故地在發抖,手心也是涼的,這車廂里沒了陳一乘好似冷如冰窟,怎么都暖不起來。

垂首­干­坐幾時,車門被再次打開。

聽得陳一乘道:

「下來罷。」

玉伶貓著身子下了車,鑽入他的傘底。

她一直沒有抬頭,在數地面上那些的小水窪。

直到她見到了一雙熟悉的皮鞋。

他只身一人走了過來,那雙鞋是她今早看他換上的。

玉伶的視線順著往上移,一眼便對上了謝沛的目光,見到了他鬢邊順著他的剛毅輪廓往下滑落的雨水,像是她絕對不可能看見的眼淚。

他似乎也沒有那么生氣,欲言又止的表情更像是在憂心,但這種只看著她的灼灼目光似是有著連雨都隔不斷也澆不滅的盛烈,像他也不像他。

也許謝沛真的信了她昨晚在床上堆給他的那些情話罷?

她以為他不會信的。

畢竟他經常說她在耍一些無用又做作的把戲,他早就看穿了,騙不過他去的。

「囡囡,跟我回去。」

謝沛終究還是先開了口,大雨中的他對她仿佛沒有那么強勢了,是平時哄著她的口吻。

大抵他並沒有自信到玉伶一定會像之前那個在渠縣的雨天一樣,離了陳一乘的她會哭著撞進他的懷里,只給他看她的萬般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