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易這邊兵戈相見,周涼那邊卻意外「祥和」。兩人都面上帶笑,說話客客氣氣。
「我們好像見過吧?」安德烈故作自然地提醒,「那次我去顧易家接她出去玩,你也在。」
兩人的關系格外微妙,明明見過不止一次,也都清楚彼此和顧易的關系,卻從沒有正式交鋒過。
周涼坦然點了點頭:「我知道您的,顧老師常誇您溫柔細心體貼,是個優秀的男朋友。」
安德烈匪夷所思,顧易會跟周涼誇他?
「是嗎?」
「顧老師偶爾回美院這邊住,您都會打電話關心,可見一斑。」
周涼陳述事實,安德烈的臉­色­卻有些難看。
「你倒是很關注她的一舉一動。」
「如您所見我是個瞎子,顧老師又是我的室友,她發出什么動靜,我很難不注意到的。」
安德烈嗤笑了一聲:「室友?」
「不然您還期待什么其他關系嗎?」不等安德烈回答,周涼就將他堵了回去,「顧老師是個傳統保守,感情專一的好女人,您應該比我更清楚吧。」
安德烈覺得,這話被顧易聽到,她自己恐怕都會發笑。
也不知是顧易騙了這純情少年,還是他抱著壞水故意這么說。如今他也不能公然說自己被戴了綠帽子,一時間反駁也不是,應承也不是。
好在周涼給了他一個台階下:「今天我是跟著杜先生來看展的,與顧老師沒關系,我們就不要再聊她了吧。」
「也是。」
有杜荊月這層關系在,安德烈確實不能怠慢。
只是瞎子看畫展這個行為本就非常「形式主義」,周涼又要拍視頻記錄,更讓安德烈心有微詞。
他最不屑的就是博取流量的網紅,膚淺、庸俗,像簡行舟一樣讓人生厭。
「我們是一場商業展覽,需要保護版權,有些畫不能拍進去。」
「您可以把畫面關了,只錄聲音。」周涼解釋道,「我的內容都是給盲人看的,您也知道,畫面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太大意義。只是要麻煩您幫忙講講這些畫了。」
「語言是有限的。」安德烈委婉提醒。
周涼笑了笑,說道:「但想象是無限的。」
安德烈不置可否,他其實很想問一句,既然看不到,為什么非要來「看」展?
他在藝術方面是個極致的理想主義者,寧缺毋濫,如果不能夠欣賞,那就不要欣賞。
安德烈很清楚,周涼當然不是單純來看畫展的。
單是剛剛綿里藏針的對話,就足以見得他的心思——這算是小叄示威嗎?
安德烈本以為顧易跟他斷了,如今看來不止沒斷,還頗有恃寵而驕的派頭。
一個瞎子罷了,哪兒來的底氣跟他叫板?
「那我便給你簡單講講吧。」
安德烈說是簡單講講卻說的極為專業,什么達達主義,什么波普藝術,還舉例了許多周涼聞所未聞的國外藝術家。
其實展覽的內容顧易已經跟周涼講過很多次了,即便他看不到,也清楚每一幅畫大概的內容。
相比之下,顧易給他講得通俗多了,而安德烈口中的仿佛是一場他哪怕看得見也無法理解的展覽。
周涼知道,他在用藝術區分階層,讓他看清自己和顧易之間的距離。
如果只是幾句話就能將他擊退,周涼根本不可能站在這里。他並不覺得在自己擅長的領域睥睨他人是一種高尚的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