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行舟嗤笑了一聲,仿佛這個問題可笑至極。
「高求,這個圈子的人如何看我,你不知道嗎?我從小遭人白眼、嘲笑、譏諷的時候,你不都在我旁邊嗎?」
安德烈知道,所以他才不懂。
為什么經歷過那些,簡行舟還能如此自信而囂張。
明明被人打斷了清高的脊骨,卻還能沒皮沒臉的苟延殘喘。
「你當我不知道你們怎么評價我嗎?鄉巴佬,土老帽,地主家的傻兒子。」簡行舟說著哈哈大笑,「有些我都不記得了,反正你們不愧是文化人,總能換著花樣給我起外號。」
最初他也受不了,每天回家都會哭。爺爺就安慰他,是那些人嫉妒他家有錢罷了。
可他知道不是,那些人就是瞧不起他。
但是有什么辦法呢?他必須要進入這個圈子,即便他並不知道原因。
於是時間久了,聽得多了,耳朵麻了,有些聲音便不那么刺耳了。如果實在難聽,他便安慰自己,是他們嫉妒他家有錢罷了。
「那時候唯有你客客氣氣,我問什么你都會回應,我還以為你會是個不錯的人,結果呢……」
簡行舟自嘲地笑了笑,他當初有多羨慕和崇拜高求啊,緊緊跟在他身後,甚至試圖去模仿他的言行舉止。
可當他發現所謂的優秀只是高求虛偽的逢迎,所謂的認可也不過是抱團取暖的惡臭時,忽然就沒那么羨慕他了。
太可憐,也太可悲了,他不要成為這樣的人。
「高求,我早就不在乎了。」
於是他不再對誰低頭,也不再迎合誰的脾氣,惡臭的嘴總能用錢堵住。他學會了在外面丟人,然後笑盈盈的回家,像爺爺安慰他那樣安慰爺爺,那群窮逼巴不得給我舔腳。
帶回看不懂卻被叫好的畫作,就像帶回配得上卻不喜歡的唐寧,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滿足家人的願望。
他孤身勇闖不歡迎他的世界,苦果他一個人吃就好,他的家人只需要看到他不可一世的風光一面。
也許正是因為他努力證明了金錢可以擊碎「不配」,才給了他父母錯誤的信號,讓他們誤以為有錢就擁有地位和權力。
所以當他發現父母誤入歧途時,簡行舟覺得自己也有錯——這個錯他願意認,也甘心承擔後果。
簡行舟釋然地松了一口氣:「你不就是想讓我輸給你嗎?現在我承認我輸了,你是這個……」
他笑嘻嘻地豎起大拇指,輸得毫不遺憾。
安德烈卻贏得沒有半點喜悅,他憤怒至極,難堪至極,又慚愧至極。
「夠了,你滾吧。」
簡行舟聳了聳肩,將兩手chā進口袋里,轉身後不忘提醒。
「答應我的,不要食言發給誰都可以,但不許發給顧易。
安德烈苦笑了一下:「你就那么喜歡她?」
敢為她冒天下不為,也敢為她卑躬屈膝道歉,偏偏還不讓她知道。
他把簡行舟問愣了一瞬,停在原地想了想才豁然一笑。
「一直就挺喜歡的啊。」簡行舟坦然承認,「不然怎么會跟她糾纏那么久?」
他從不否認顧易對他有著強烈的­性­吸引,只是現在比起淺薄的「喜歡」,又多了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吧。
「顧易說,我們可以相互成就。」
在他看不到未來的時候,顧易卻承諾了他未來。
「所以作為一個男人,怎么能讓喜歡的女人失望呢?」
簡行舟揚起喜悅的眉梢,在安德烈眼里近乎炫耀。
相似的話,顧易也曾對他說過。那時他只知掠奪,不懂成全。
此時才終於明白,在那場不成功的關系里,他不是輸給了簡行舟,而是輸給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