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秦楓他們來到風壑鎮的第三天，街道上的屍體已經被清理­干­凈，只留下無數無法清洗的血漬，將風壑鎮的大道染成了紅­色­。一百多名未被玷污的大華女子以及一些工匠都被秦楓派人護送回家，並還給了他們相當豐厚的錢財。而剩余的那幾座大倉庫內半死不活的女子們，經過隨軍醫士的檢查，認為無法救活後，秦楓便下令將這些倉庫房屋都一把火燒了。

晚上，站在一座宅屋房頂上，秦楓默默看著遠處倉庫的方向那燒了幾個時辰的熊熊大火，面無表情。只有他眼中跳動著的火焰，在訴說著他現在的心情。

死亡，或者是那些還未斷氣的女子現在最為渴望的吧，而用火將她們身上的屈辱和骯臟連同­肉­體一同焚燒，也正可以讓她們的­精­神和靈魂得到救贖與解脫。

遠處的火光漸漸黯淡，風壑城里只有來來往往的士兵巡邏的馬蹄聲和鎧甲摩擦聲。

今夜無明月星辰，天空一片昏暗，秦楓看向了北方，那是草原的方向。那里有碧綠連天的草地，那里有清新爽人的空氣，那里有讓人向往的雪山，那里也有未報的血海深仇，那是一個國家的仇恨。

秦楓回到了屋中，讓親衛點上蠟燭後便自己一人坐到了床邊，解開衣甲，取出貼著內衣的信件。

拿出了十幾張信，將它們一張一張地擺在床上，看著這些信，看著信上一個個娟秀的字，他就仿佛看到了那一張張或美艷或清秀、或柔媚或純潔的嬌顏。

在離家遠征的日子里，在戰場上廝殺的日子里，在血腥與殺戮中生活的日子里，家中的眾女就是他心靈的港灣，讓他不至於在無盡的殺與被殺中迷失靈魂，找不到方向。至少，他一直都可以知道，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值得他為之努力、守護的美好事物，世界上還有一個溫暖的所在可以讓他感受到寧靜。

「我如果死了，還有靈魂嗎？會到什么地方去呢？是去地獄，還是去天堂？呵呵，當然是地獄了……」秦楓忽然喃喃自語起來，「那是去今世的地獄呢，還是去前世的地獄？」說著說著忽然失笑：「嘿，我會死嗎？能有人殺的死我嗎？還是慢慢老死？或者哪天老天爺忽然覺悟了，劈個雷下來把我叫去問話？」

「篤篤」敲門聲響起，將正胡思亂想、自言自語的秦楓拉回了現實。

「進來。」秦楓將床上的信起來，貼身藏好後道。

推門而入的是呂布。

「秦老弟，剛剛你在和誰說話呢？」呂布看了看屋里只有秦楓一人，不禁奇怪地問道。

秦楓起身讓屋外的親衛給呂布倒茶，道：「沒和誰說話。」

「今晚叫我來，可是有什么事？」呂布坐下後道。

秦楓沉吟了一會，道：「戰俘那件事……不好意思，我自己就做了決定，讓你少得功勞了，以後上面若追究起來，責任我一人承擔。」一千八百多戰俘，這在胡、大華兩族交戰史上，大華所俘獲的俘虜人數中，算是比較多的了。若將這些俘虜押往京城，皇上必定龍顏大悅，大加賞賜，所以秦楓將這些俘虜給私自處死，不僅讓他們都少了一條功勞，還有可能會被處罰。

呂布笑道：「說這話就見外了不是？咱們是什么關系？生死兄弟！如果你娶了我妹子，那可就是我妹夫了……」

秦楓汗顏，這個呂布，是三句話不離他妹子，時刻惦記著要把妹子托付給自己。

呂布又道：「再說了，那些胡人也真他娘的不是人，就算你不殺他們，我也會忍不住，咱們營里的兄弟們也會忍不住！那些女子，那都是大華的女子，都是咱們的姐妹啊！」說著說著，他的聲音也沉重的了起來。

秦楓沉默了一會，慢慢道：「呂大哥，今日請你來，還有一事。」

「什么事？你盡管說。」呂布說著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我要北上草原。」秦楓道。

「噗！」呂布剛喝入口的水立刻噴了出來，茶水嗆得從他的鼻子里流了出來。

「你說什么？北上草原？你的意思是咱們要自己北上，不等大軍了？！」

秦楓看著他道：「是我要北上，呂大哥，你留在這里，風壑城不能沒有人守著，我去草原也需要你在這里做後盾，到時候林大帥他們率大軍而來，也需要你去接應。不過你得將你營中的戰馬借一半給我。」

呂布急道：「來的時候蕭大將軍就交代過了，不可擅自北上。而且這風壑城雖有不少糧草，但我們並沒有足夠的車馬和人手，如何保證你北上後的糧草補給？」

秦楓嘴角露出一抹似冷似淡的微笑，緩緩道：「胡人每次南下，都沒帶多少糧草。他們把中原稱為『大獵場』，便是說在我華夏大地狩獵以食，他們的獵物，便是我們的城鎮村庄。隨地取糧，四處搶掠，所以他們不需補給，機動力強。」

呂布一怔：「你的意思是……」

秦楓眯起的眼中閃過一道濃濃的殺意：「我也要去大草原狩獵！」

「可這……之前我們並沒有人這么做過啊，而且……你對草原也不熟，萬一一時找不到給養，怎么辦？」呂布猶豫道。

「任何事總需要有人去開頭的，就像當年第一批踏足我中原大地的胡人一樣。」秦楓道，「放心，草原雖大，但胡人的分布也挺廣挺散的，幾百里內至少能找到一個他們的聚居地吧。你把戰馬分一半給我，這樣我的騎兵就有更強的行動能力了，就這么搜索過去，不信找不到胡人。」

「若是遇到胡人大軍怎么辦？你就帶三千騎，哪里夠？」

「打得過打，打不過逃，再說了，誰敢帶兵跟我們打，我就劈了誰。十多萬胡軍主力中我都照樣來去自如，我就不信誰能像那祥瓚一般好運氣，能從我手下逃走。」

呂布沉默了一會，道：「那……我跟你一同北上。」

秦楓搖頭：「不行，你得留在風壑鎮，原因我說過了。而且，以我的想法，人馬不宜太多，否則反成累贅，耗養太大，到時即便找到糧草，也不夠大軍幾天吃的。」

呂布還是不放心：「可你這畢竟是又違抗大將軍之命，這……唉，沒必要啊！」

「呂大哥，你什么時候也變得這么畏畏縮縮的了？」

「這……」呂布心中也是矛盾，這若是他和秦楓一同北上的話，那他也不會再說什么，大丈夫立於天地間，就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可現在是秦楓一人帶兵北上，他就為這兄弟擔心了，既為他的安全擔心，也為他在軍中的前程擔心。先不說秦楓此次北上會不會全軍覆沒，就說他安然無恙吧，若是沒立下什么戰功，等蕭將軍他們帶大軍前來，必定要追求其抗命之責，到時他前面立的功勞，可就都成無用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