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1 / 2)

出征

高宗退了朝,將杜燕綏叫進了紫宸殿。

杜燕綏進得殿來,見里面只有胡公公一人侍立在側,心知皇帝必有要事單獨和自己說。他上前行了禮靜靜的等待著。

高宗將中書省遞來的一摞看完,飛快的提筆批寫轉發給門下省。

如今的議政行程是中書省將需要皇帝擬詔頒旨的寫成折子報上來,皇帝審閱後,覺得有必要的就轉給門下省六部復議。門下省討論通過了,再報上來。皇帝再簽字就發給尚書省,由尚書省對外公開宣布了。

高宗有些無奈的想,中書省遞來的這些需擬詔的折子,中間又過濾了多少沒讓自己知曉?三省長官抱成一團,彼此互通消息。他這個皇帝不過就是照他們的意思動動朱筆罷了。心里又有幾分不痛快。

他擱了筆,胡公公趕緊端上一碗­奶­茶。

高帝飲了兩口,又接過熱汗巾擦了臉。這才離了案桌,在殿里慢慢踱起步來。

杜燕綏知道,這是高宗的習慣。皇帝喜歡踱著步思考,拿定主意後就會溫和而堅定的進行。

在年輕的皇帝身邊呆了兩年,杜燕綏時不時愛把歲數相差不大的滕王拿來和皇帝比較。皇帝­性­情溫和,極少發怒斥責。縱對著老臣再不滿,面上也是溫和有禮的。有時候,他甚至感覺不到皇帝的威嚴,覺得皇帝更像朋友。

皇帝­性­情具有欺騙­性­,他的親和力是滕王的十倍。總能讓人不知不覺的放松了警惕,和他親近起來。

然而在滕王身邊呆久了,杜燕綏無時不在提醒自己,皇上就是皇上,絕非書院里或平日結交的朋友。

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件也證明。年輕溫和的皇帝並不是沒有誠府心機的。並不是一味對老臣們唯唯諾諾的懦弱男子。

杜燕綏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高宗踱了兩圈,停了下來:「燕綏,接到旨意了?」

「是。軍情緊急,臣今日就去兵部點五百親兵出發去淮南道。」杜燕綏靜靜的回道。

高宗沉默了下道:「只許勝,不能敗。」

行軍打仗哪能保證不吃敗仗?杜燕綏接旨後已經去兵部報備過了,也查了江南兩道八百里快報傳來的所有消息。他有八成完勝的把握。還有兩成變數。一成是他不知道江南道的形勢在自己趕過去之前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一成是離京之後,朝中格局會不會有突然的逆轉。比如,武昭儀突然死了。比如,皇帝最終沒能扛得過兩朝老臣們。比如,為了不讓皇帝贏,江南兩道的官員故意下絆子,讓自己兵敗,再遣自己的將領去拾殘局。

最後一點是致命的。犧牲了杜燕綏,讓叛亂來得更猛烈。皇帝不得不退讓,老臣們再徐徐拾叛軍。

他一旦敗了,皇帝想攏軍權的心思落了空,還能再徐徐圖之。國公府卻是覆頂之災。杜燕綏只要一想到年邁的祖母,病重的母親,心頭就發緊。崔侯爺會怎么待燕婉?還有三娘,她嫁給自己才半年。

「皇上放心,這一仗不會敗。」杜燕綏說的凝重不己。

高宗莞爾一笑:「敗了也沒什么,活著回來朕不會治你死罪,最多革了將軍之職罷了。一群刁民,給你練手而己。」

這就是高宗和滕王最大的不同啊。君王能這樣說,做臣子的哪能不感動,情願為之膽腦塗地。

杜燕綏配合的露出感動的笑容:「臣寧可馬革裹屍,也不會丟皇上的臉。」

高宗看著他,輕聲喟嘆:「還記得咱倆小時候的約定么?那壇子酒等你得勝後,朕就挖出來和你共飲。」

杜燕綏開心的笑了:「真的……能喝?」

高宗努力板著臉道:「必須能喝。」

兩人相視一笑。

杜燕綏要抓緊時間,君臣說完話就行禮出了殿。外面風已蕭瑟,他深吸得一口,沁人肺腑的涼。他匆匆去兵部點兵,一路上滿腦子都是皇帝的話。

八歲那年帶著天策劍面見先帝後,和一群備選的孩子住在宮里。他不合群,喜歡獨自躲在假山背後呆著。遇到一個人悄悄溜出皇子府的晉王。

假山臨水處種著一棵桃樹。晉王抱著一壇子自己釀的酒埋在了樹下。告訴他,再過十年,酒會非常醇香。將來定請他飲上一杯。前提是不能告訴任何人。當然,晉王也威脅了他一把:「我看到你帶著天策劍見父皇了。我認得那柄劍。」

這件事他沒有告訴太宗皇帝。他也不知道為什么。可能父親教育的太嚴,他沒有玩樂過。也許一個八歲的孩子童心未泯。晉王是他第一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