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延
馬車停在開國侯府門前,阿秋上前遞了名帖。
門房管事的見岑三娘一身大孝從馬車里下來,嚇了一跳,顧不得和杜家的恩怨,匆匆去稟了開國侯和夫人。
「杜夫人過世了?」李氏憋了半年,心里的郁結仿佛在這一刻解開了,竟呵呵笑出了聲來:「杜家也有辦喪事的一天啊!」
崔侯爺見管事在場,咳了兩聲道:「去請杜少夫人前廳奉茶。」
管事的應了,小跑著出去了。
李氏站起身讓丫頭給她換了件紅­色­刻絲夾襖,衣袖上用銀線綉了萬字不斷頭回紋,系著降紅­色­裙子。還特意重新挽了高髻,正中chā了枝金制垂紅寶石鳳形步搖,鬢旁chā了朵艷麗的堆紗絹花。配了四支玳瑁嵌珍珠寶鈿。施了脂粉。打扮華麗而明艷。
「你這是……」崔侯爺眼前一亮。
李氏才過四十,保養得體,這么一打扮,顯得又年輕幾歲。
「管事的不是說杜家來人一身重孝么?我這不這樣打扮,怎么能襯著杜家人可憐呢?」見丈夫眼里的欣賞,李氏得意的抬起了下巴,「杜少夫人當初在門口撒潑的時候多威風哪。妾身倒想看看她今日怎么求著我。」
李氏又一笑:「既然是杜少夫人親自來,自當由妾身接待。打發不了,侯爺再出面吧。」
說罷領著丫頭去了前廳。
孝道大過天,張氏過逝,杜燕婉回府奔喪是情理之中的事。回想她進府這半年,礙著兩位嬤嬤在,只拘著她在家庵里住著。府里只提供瓜果菜蔬,葷腥一點不送。沒想到杜燕婉竟一句怨言都沒有。倒似對拘在崔家家庵里極為適應。
杜燕婉過得如此愜意,杜家也從不來人探視。崔侯爺一直忍著。
武昭儀生了皇子之後,借著江南大旱,後宮朝堂的權力之爭猛然爆發。皇後恨武昭儀恨杜燕綏入骨。崔侯爺就等一個機會。
如梗在喉,今日方可痛快一回。崔侯爺竟也笑了起來。
就算要放杜燕婉歸家,也沒那么便宜。
他想起皇後娘娘與幾位宰相傳來的消息,微眯了眯眼,叫了崔季冬來:「二郎,杜燕綏今天在兵部點了五百親兵趕去淮南道,他母親今日便病逝過身。你覺得杜燕綏是否知情?」
崔季冬反問道:「如果杜燕綏知情,他會不動聲­色­出征的嗎?」
「二郎說的對!杜燕綏哪怕有皇令在身,不得不動身,也會做出副為了忠君難全孝道的模樣來!你速速派人,騎著快馬追過去。一定要確保讓杜燕綏知道這個消息。」崔侯爺迅速做出了判斷。
崔季冬應了,匆匆出去安排。
「二郎,等等!」崔侯爺嘴角一翹,「再加句話,說杜老夫人受不住打擊,病重,恐時日無多!」
「兒子明白!」
崔二郎走後,崔侯爺又叫來心腹吩咐道:「你親自去三位宰相府。告訴相爺今日發生的事。再把消息遞進宮去。」
刁民叛亂並不難平息。杜燕綏一旦得勝,皇帝就能借機再次提撥。朝中武將大都是先帝一手提拔。平時雖然手中無兵,卻不是皇帝的人。有三位宰相坐鎮,皇帝提撥的文官品階都低。尚在掌控之中。皇帝要在軍方安chā自己的將領,這讓老臣們心生懼意。
崔侯爺相信,宰相們得知消息後,定會有妥當的安排。
辦完他力所能及的事,崔侯爺想了想,叫來了內院管事張媽媽:「你不是一直恨著杜家給你沒臉嗎?杜夫人過世,杜少夫人想接杜姑娘回府。這事兒,你去辦吧。」
張媽媽心領神會,夫人去前廳應付拖延杜少夫人,為自己贏得了時間。侯爺夫­妇­不好出面,給自己機會折辱杜燕婉哪。她激動的朝崔侯爺行了禮:「老身定辦得妥當,侯爺放心。」
她叫了兩個丫頭跟著,刻意打扮得體體面面,朝家庵去了。
卻說李氏去了前廳,沒見著岑三娘,不覺詫異。
「夫人,杜少夫人說她重孝在身,不方便進府。在府外等侯杜姑娘。」管事的回道。他心想,杜少夫人說潑能潑,倒也極知禮的。
李氏光鮮打扮就等著寒磣岑三娘,哪肯罷休:「去告訴杜少夫人,哪個大戶人家的女眷沒事就站在大門口和人寒喧的。本夫人也不方便在大門迎她。」
管事的領了話,又去了大門外。
李氏的話說起來也不是沒有道理。岑三娘知道崔家不會輕易送杜燕綏出府,好脾氣的對管事說道:「勞煩你轉告開國侯夫人。既如此就不必見面了,送我家姑娘出府請藏、推薦。」
管事的又跑回前廳稟了。
李氏端了盞熱­奶­茶,慢悠悠的飲了:「什么時辰了?」
「回夫人,酉時了。」管事的看了眼天­色­答道。
李氏就起了身,吩咐身邊的丫頭:「該進晚膳了。天冷了,吩咐廚房今晚做道羊­肉­湯送來。」轉身就要回內堂。
「夫人,那杜家……」管事的小心的詢問道。
李氏粲然一笑:「杜少夫人說在府外等,就讓她等著唄。可惜我心思一番打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