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釋(1 / 2)

冰釋

杜燕綏站在廊下,換了身家常的綿袍,外間罩著白­色­的孝衣,身姿挺拔的像白樺樹。轉過頭看她,眉間帶著淺淺的笑。

夏初抱了披風跟上來給岑三娘穿。杜燕綏伸手就接了過去,抖開圍在她身上,仔細結好帶子,握住了她的手:「走吧。」

不要臉!岑三娘用力想掙脫,杜燕綏分開她的手指探過去十手交握,吸得一口雪後的清泠空氣,感慨了聲:「回家真好。」

他牽著她慢吞吞的走。岑三娘礙著丫頭們跟在身後,不想和他在外間拉拉扯扯,偏著頭也不看他。

阿秋夏初故意落後了幾步,遠遠的跟著。阿秋撞了撞夏初的胳膊,示意她瞧兩人手拉手的模樣。

夏初瞪了她一眼,眼里也有了笑。無論如何,姑爺不避嫌的對少夫人親呢著,總是好事。

「吃醋了?」杜燕綏拿眼瞟著她,聲音輕若蚊蚋。感覺到岑三娘又用力的想甩脫自己的手,嘴角就揚了起來,「胡思亂想什么啊?我大孝在身,怎么可能納妾。」

岑三娘今天不知聽幾遍這樣的話了,脫口說道:「孝期滿了,就能納妾了是吧?」

杜燕綏慢吞吞的說道:「你生兩個兒子,我保證不納妾。」

還講條件?岑三娘火大:「生不了呢?」

杜燕綏長長的嘆了口氣:「你痛快答應下來不就行了?」

我為什么要答應?你為什么不說,我生不了兒子也照樣一生一世一雙人?岑三娘翻了個白眼,看到正氣堂的院門就停了下來:「你打算就這樣牽著我的手進去?已經到正氣堂了。」

意思是你不怕有人瞧著不舒服?

杜燕綏看著她。瞪圓的眼睛,皮膚白­嫩­著,哭過後微紅的眼皮越發醒目。嘴抿成了一線,微微翹起,裹在一身素白的衣裙里,輕盈的像蒲公英,一口氣就能吹走了。他心頭就涌出陣陣憐意,心疼的想把她抱進胸里揉得碎了。

他抬起她的手,手指糾纏在一起。她的手放在他粗糙的手里,纖細白皙,像塊­嫩­白豆腐摔進了泥地里。他情不自禁的低下頭,用­唇­輕輕摩挲著她的手。

岑三娘飛快的扭頭四望,這廝怕憋得狠了吧?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下就開始**了?

「自怡,我才知道,你的閨名叫自怡……居然有人在我之前這樣叫著你。氣死我了!」杜燕綏說完,拉著聽懵了的岑三娘大步進了院子。

「祖母,我快餓死了!擺飯擺飯!」杜燕綏高聲喊了起來。

杜老夫人開朗的笑了起來,對身側的丹華說道:「這小子,沒規沒矩的!」

丹華微微一笑,扶起她出去。

見著牽手進來的兩人,杜老夫人仿佛沒看見似的笑罵道:「都成家的人了,還不穩重!」

岑三娘有點尷尬,用力甩開了,過去行了禮。

杜燕綏笑嘻嘻的長揖到底:「孫兒給祖母請安。」

杜老夫人哼了聲,杜燕綏就搶著扶了她在上首坐下:「先用飯。回頭有的忙了。」

扶了老夫人坐下,伸手拉著岑三娘在他身邊坐了:「丹華,麻煩你去告訴杜總管和方媽媽一聲,回頭宮里要來人,讓杜總管先把香案備齊。讓方媽媽安排了人煮上一大鍋茶水,丫頭婆子都安排好了,登門吊唁的人會像流水似的來。」

「我這就去辦!」丹華行了禮,無聲無息的出去了。

岑三娘斜乜著杜燕綏,真熟絡啊,看也不看一眼,就吩咐上了。

等丹華一走,杜燕綏就正了顏­色­:「祖母,武昭儀讓丹華進府,暫時就先安置在正氣堂侍候您吧。反正正氣堂也沒個掌事丫頭。尹媽媽貼身侍候您,院里的事交給她打理就行。」

杜老夫人看了岑三娘一眼,滿口答應:「行啊,剛才還陪我說笑來著。唉,知恩去了,尹媽媽心頭也難受,讓她去陪知恩幾日吧。」

岑三娘低著頭,沉默的拿起湯碗盛湯,給老夫人舀了一碗送過去:「天冷,喝碗熱湯暖暖胃。」

她就舀了一碗。

杜老夫人看看面前的湯碗,知道岑三娘惱了杜燕綏了。清了清嗓子和聲說道:「燕綏哪,武昭儀把她賜給了咱們家,究竟是什么情形哪?孝期是不能納妾的。你就算有什么心思也給祖母歇了。你可不能對不住三娘!」

話是這樣說。杜老夫人心里明鏡似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杜家就杜燕綏一個獨苗,只要不過份。哪怕納個妾,頂多一年內不生孩子,御史都不方面彈劾他。再說,讓杜燕綏三年不近女­色­,她什么時候才能抱上重孫子?

岑三娘心里也亮堂著。杜老夫人是給自己面子,看著幫自己說話,心里頭最心疼的還不是杜燕綏。

她暗暗發狠,只要杜燕綏透出有那個意思。對不住,天高海闊,和離了立女戶去。

杜燕綏自己拿了湯碗盛了碗湯擱在岑三娘面前,這才正­色­說道:「祖母,這事我回頭再和您說。先吃飯。宮里頭馬上就會來宣旨。今天有的忙了。」

口風還真緊!岑三娘氣得低頭扒飯。

杜老夫人聽他連說兩次宮里要來宣旨,想起胡公公上次來宣旨時意有所指的話,心跳的有點急:「還有恩賜?」

杜燕綏輕聲說道:「皇上賜我襲爵了!」

「襲爵了?」杜老夫人難以置信的看著杜燕綏,兩眼一闔,兩行淚就涌了出來,「老頭子,咱們家總算把爵位拿回來了!」

杜燕綏趕緊起身給拭淚:「看吧看吧,我說先用了飯再說事的吧。您別激動,大喜大悲對身子不好。」

杜老夫人握緊了他的手,哪里還聽得進去:「……要給你祖父,你爹說一聲。還有你二伯。」

杜燕綏心頭也不好受,輕聲的應著,寬慰著老太太。

岑三娘也站起了身,她也吃不下飯了,低聲說道:「消息傳的快,大房二房都會來人。我去前院瞧瞧,把廂房拾出來待客。祖母您先歇著。」

她轉身出了房門,默默的帶著阿秋和夏初去前院。

杜燕綏望著她的背影,有心追出去,無奈手被杜老夫人緊緊攥著。老夫人又哭又笑,念叨起陳年往事來。他嘆了口氣,拉了凳子坐在老太太身邊,專心聽她傾述。

岑三娘走到垂花門口,正碰到丹華回來。

兩人目光一碰,丹華行了禮,遲疑了道:「少夫人,方便和您說幾句話么?」

好啊,杜燕綏不說,你來說。岑三娘示意阿秋和夏初留著,順著垂花門的回廊往前走。丹華默默的跟上去。

離了幾丈遠,岑三娘停了下來,盯著牆角根的殘雪出神。

丹華看著她,深吸口氣道:「他丁憂三年,王爺在京城的勢力不夠。離不得他。主子遣了我進府,和宮中聯絡方便些。我和他自幼在王府同一個師傅學藝,有些交情。主子是有讓他納了我的意思。我不肯,他也不願意。所以,您放心吧。」

岑三娘抬了眼看她。

丹華笑了笑道:「您肯定生氣沒告訴您,我去服侍他了吧?我請荊侍衛別說,怕您多心。」

丹華行了禮,轉身走了。

為什么回來不告訴我?想看她拈酸吃醋自個兒得意?岑三娘不屑的想,小學生的把戲。哼了聲,走回去,帶了阿秋夏初去了前院。

沒隔多久,宮里就來傳了旨。賜了杜燕綏襲爵,賞了岑三娘一品誥命服。還請來了長宮宮的真人,為張氏做了場法事。

緊接著大房二房的人就過來了。pi股還沒坐熱。岑三娘的大舅母小韋氏,岑四娘夫­妇­跟著過來。男客女客分在兩邊廂房寒喧。待到未時,二堂叔岑侍郎夫­妇­,二堂兄和鄒氏也來了。這邊人還沒走,又聽到門房來報,鄒員外夫­妇­和鄒大郎,杜燕婉來了。

濟濟一堂,把杜家上下忙了個腳不沾地。

和大房二房說好待張氏三日後葬進祖墳就開祠堂祭祖。這邊小韋氏和岑四娘見人太多就起身告辭。

見親家來了,岑侍郎一家打過招呼後,留下了鄒氏夫­妇­。也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