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1 / 2)

談判

仗著滕王府的勢就想接了鄒氏母女回來?岑三娘笑了笑,端起了茶盞,吹了吹杯口的白霧,聲音不大,足以讓所有人聽得清楚:「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有些不明白,岑家的家事輪得著別人家的小妾來管么?」

……

別人家的小妾!

滿堂瞠目結舌。

尊貴的王爺側妃,上了宗室玉牒,咋在她嘴里就變成別人家的小妾了。

岑家姑娘嫁到別人家當妾,回來管岑家的家事……話傳出去,岑家還要不要臉面了?

岑六娘氣得頭上的金飾無風自動,簌簌作響。

還沒等她發作。岑三娘喝了口茶又道:「我既受親家老太爺所托,與岑家商議鄒氏欲和離一事。堂祖母,家丑不可外揚,您看外人是不是回避一二的好?」

外人?岑六娘站起身指著岑三娘的鼻子道:「誰是外人?你說清楚!」

「側妃娘娘還當自個兒是岑家人哪。王爺把你休回來了?」話是對岑六娘說的,可岑三娘的目光盯的卻是王府跟來侍候的嬤嬤。

出嫁從夫。岑六娘入了宗室玉牒,就算不得是岑家人了。

岑六娘大怒,一巴掌就扇了過去。

就知道她這沒腦子的脾氣。岑三娘早防著了,輕輕巧巧的側過身,巴掌就落了空。岑六娘用力過猛,腳下趔趄,差點摔倒。

岑三娘還在氣她:「側妃娘娘偷偷溜出王府,找國公夫人撒潑,這巴掌可不敢讓您打著了。好歹咱倆是堂姐妹。你打我一巴掌,我家國公爺少不得又要討王爺一張生死狀,和王爺再論論公道。咱們出嫁的­妇­人,大事上幫不了自家男人,也不能可著勁的拖男人後腿不是?」

側妃若真打了杜夫人一巴掌。杜國公沒准能再踹自家王爺進湖。嬤嬤咳了咳,清了清嗓子道:「娘娘,既見過老太太。老太太無恙,您也可以放心回府了。」

原來是打著岑老夫人身體抱恙的旗號出的王府。岑三娘故作驚訝:「堂祖母,您今早起身這么晚,原來是身體不舒服呀。您年紀大了,可得好好保重。二堂叔發配去了幾千里外的幽州,又不能堂前盡孝,心里只怕擔憂的要死。」

提起發配至幽州的二老爺,二夫人就哭了起來。

這個死字咬得重。做壁上觀的岑老夫人臉­色­一變。二兒子在幽州軍中做文書,全仗岑三娘的大舅舅照拂。惹怒她了,讓二老爺去修城牆怎么辦?岑老夫人又後悔起來。明知道杜國公和滕王鬧翻了,岑三娘哪里會懼怕岑六娘的側妃身份。眼見岑六娘壓服不了她,留下來也是無益。

老太太就對岑六娘道:「祖母只是有點不舒服而己,沒有病呢。好孩子,你有這孝心便罷了。既是嫁進了王府,就好生回去侍候王爺,早點為王爺誕下子嗣才是正事。」

連祖母都拿岑三娘沒有辦法。話里話外都叫她早點懷上穩固地位。祖母心里在她著想啊。岑六娘忍著氣,睨了岑三娘一眼道:「祖母,你放心。在這隆州城里發生的事,王爺不會不管的。」

抬滕王出來壓服自己?滕王會管這些後宅破事?說笑話吧!

岑三娘作恍然大悟狀:「娘娘今日脾氣暴躁,原是有身孕的緣故啊?我會求神保佑你生個女兒。王妃無子,你若生的是兒子,王妃心里肯定不舒服。定會是個女兒的!」

「岑三娘!」六娘暴怒,額頭的青筋都凸顯了出來。

「我是為你好啊。懷了身孕就好好的養著,四處亂跑萬一……哎呀,呸呸呸,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岑三娘朝六娘挑釁的瞪去一眼,一副你再不走,被我氣落了胎你吃虧的模樣。

她沒有懷上。那一晚沒有喝避子湯,卻沒有懷上。岑六娘被岑三娘一句句戳得心里淌血。不走吧,嬤嬤催著,祖母也發話讓她離開。走吧,她胸口堵得慌。

見此情形,岑老夫人就想轉移開話題。突然想起這件事的當事人岑知柏來。吩咐田媽媽道:「鄒氏請了三娘作中人,要和離。此事需得二少爺拿主意,你趕緊去四房老宅請二少爺先回來。」

岑三娘一聽,也站了起來,恭謹的朝岑老夫人欠了欠身道:「堂祖母。鄒家與杜家是姻親。岑家又是我的娘家。鄒老爺子托到了國公爺這里,國公爺不能不管。我今日來只是告訴您這件事。鄒氏要與二堂兄和離不是小事,也該好好商量。您今日身子不舒服,側妃娘娘又專程前來探望。三娘就先家去了。明日再來討您的回信。」

她朝眾夫人團團一禮,帶著丫頭揚長而去。

岑老夫人長嘆一聲。對岑六娘和七娘道:「你們姐妹也難得見面,七娘,陪六娘去你屋里說說話吧。」

岑知柏和鄒氏和離是長輩們商議作主。六娘七娘在場也不方便。兩人行了禮,去了後頭的水榭。

孫媳們看了唱王爺側妃與國公府夫人交手的好戲,也心滿意足的辭了出去。

堂上就只剩下大夫人二夫人和四夫人。

岑老夫人就問二夫人:「鄒氏是你的兒媳。你怎么看這件事?」

二夫人左顧而言其他:「還是等二郎回來問問他吧。」

岑老夫人就知道這件事沒辦法和二夫人說下去了。只能安心等著田媽媽把岑知柏喊回來。

岑知柏這回不敢耽擱,直接去了四房老宅,杜燕綏在前院書房見他。

杜燕綏看了眼岑知柏,心里暗暗吃驚。

他記得幾個月前和岑知柏鄒家父子在家里吃飯,岑知柏還是翩翩公子,說話有理有節,知曉進退,暗暗討好自己,想替岑侍郎說情。

如今萎靡不振,臉泡皮漲,說話拉拉扯扯的,­精­神不濟。

他為難的說道:「我家和鄒家是姻親。鄒員外寫了信來讓我們代為處理鄒氏的事。我瞧在妹子面上,也不好不管。二堂兄且聽我一言,你既然有了心頭好。何不大度點,寫了放妻書,與鄒氏和離?」

「和離?她要和我和離?」岑知柏眨了眨眼,有點怔忡。心想,原來祖母說的事是真的,鄒氏要和自己和離。

杜燕綏就坐下和他推心置腹:「聽三娘說,鄒氏對你倒並非沒了半分真情。一來她習慣了長安繁華,不喜歡隆州。二來,聽說你屋里頭很有幾個漂亮丫頭,有個還懷了身孕。她又無子,女子妒心一起,想家去的心就更切了。」

這幾句話說的中肯,岑知柏頓時覺得杜燕綏並沒有偏向鄒氏的意思。戒心就去了八成,哼了聲道:「我知道她不肯回隆州的。可家父只有我一個兒子,母親在堂,我哪能不顧孝道?俗話說嫁­鸡­隨­鸡­,鄒氏只圖自己痛快想回長安去,這是大不孝啊!說起丫頭么,哪個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她這是犯了七出!」

「七出」即:無子、­淫­佚、不事舅姑、口舌、盜竊、妬忌、惡疾。只要妻子犯了其中任何一條就可能被休棄。

鄒氏想回長安過富貴輕省日子。她不肯隨自己在隆州侍奉母親祖母,嫉妒自己納妾,成婚四年又沒有兒子。犯了七出里的不事舅姑,妬忌和無子整整三條!自己完全可以高調的休妻,還能找鄒家要回當初的聘禮。

對,像鄒氏這樣的就該被自己一張休書扔到她臉上,讓她被世人唾棄!就該這么辦!

杜燕綏見他臉­色­時晴時­阴­,手緊緊握成了拳頭,最後一副斗­鸡­上場的模樣,笑了笑低聲道:「鄒家和杜家是姻親。我又叫你一聲堂兄。我和三娘不過是牽個線搭個橋,做個調停的中人。大家都是親戚,有什么話自然是攤開來說。你當然可以高調的休妻,讓鄒家退回聘禮。如今鄒家的意思是想要名聲,不想接休書,想討一紙放妻書,讓鄒氏和你和離。鄒家有的銀子哪……」

岑知柏聽懂了。

岑家三房沒有分家。回來交了一萬兩銀子在公中,吃穿用度就由公中調拔。沒有產業,又沒有差事。靠公中那點銀子怎么過日子?娶鄒氏時聘禮只出了五千兩銀子。鄒家根本不在意聘禮多少,看中的是父親在朝為官。五千兩聘禮鄒家又不是退不起。拿到手里又能花多長時間?

如果能讓鄒家出一大筆銀子,這筆銀子又是給自己的補償,不用交給公中……十兩銀子就能買個漂亮丫頭,有了錢,可著勁的挑買就是。有了這筆補償,自己還能出大筆聘禮娶一個大家千金做繼弦。所謂和離,是夫妻不相安諧,謂彼此情不相得,兩願離。與自己聲名絲毫無損。

岑知柏心動了,靠近了杜燕綏:「鄒家願出多少?」

杜燕綏笑??的說道:「我就說二堂兄是聰明人。休了鄒氏,兩敗俱傷。和離,鄒家得了名聲,您得了實惠不是?」

岑知柏連連點頭:「鄒家要名聲,我可以成全。妹夫,你說鄒家肯出多少?」

杜燕綏笑道:「你說個數目,我替你斟酌斟酌。」

岑知柏想到鄒員外號稱鄒百萬,一個巴掌伸出來。

「五萬兩?」杜燕綏問道。

岑知柏一咬牙,手掌翻了翻:「十萬兩!只要鄒家出十萬兩銀子。我就和離!」

杜燕綏頓時松了口氣,笑道:「二堂兄說的真准。鄒員外道只要十萬之內的數目,我都能作得了主。」

十萬兩啊!岑家嫁姑娘,嫡出的才給五千兩銀子。娶個高門貴女,一萬兩的聘禮都算豐厚了。自己只要打理的好,這輩子都不愁了。岑知柏覺得和離實在比休妻劃算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