紛亂(1 / 2)

紛亂

夜里,國公府外又多伸出一支小小的白幡。人們瞧著一大一小嘆息了搖頭。知道國公府三位小公子,有一位沒能受得住皇帝親臨帶來的福氣夭折了。

花廳暖閣里哭成一片。

岑三娘白天進宮叫了夏初陪著。阿秋在暖閣值守,沒曾想­奶­娘喂完­奶­,阿秋堅持說二小少爺是岑三娘要留在暖閣里的,抱了回去。沒想到岑三娘回來沒多會兒,發現麥面一點聲音都沒有,不知何時夭折了。抱著兒子哭了個雨漫金山。最後遷怒阿秋,攆了她一家出府。待眾人勸著,才把孩子交給了黑七買副小棺材埋進了杜家祖墳。

她哭是真哭,要把兒子托付給阿秋和饅頭一家帶出長安,岑三娘能不傷心才是怪事。然而她行事卻沒有瞞著方尹二人和夏初。

逢春暖冬還小,一直都在給阿秋和夏初打下手,也不知情。倒是喂過麥面的­奶­娘,心疼的陪著哭了半宵。

第二天一早,國公府的角門里駛出輛平板牛車。阿秋饅頭和饅頭的爺爺都換上了普通的葛麻綿衣,打扮成普通的百姓。帶著鋪蓋卷子,為數不多的行李悄悄的離開了國公府,回山東老家。

崔仲冬早得了信,去了城門附近的酒肆。看到平板車上放著三床鋪蓋卷,幾只包袱。風雪飄臨,做­妇­人打扮的阿秋和饅頭爺爺手chā在衣袖里,蜷縮的坐在板車上。臉曬得黑紅的饅頭戴了頂寬檐氈帽,沉默的駕著牛車經過。

「算你們走運。岑三娘趕了你們出府,看在你們無心侍候死了杜家一個兒子的份上,我不為難你們。回老家種田過平凡日子吧。」崔仲冬終於長舒一口氣。

數番布置,折了那么多死士進去,杜家仍毫發未傷,他郁卒得想吐血。

「才兩場喪事,還早著呢。」崔仲冬心頭浮起陣陣快意。想到三郎偷偷遣人送回長安的密信,覺得年初二的這場雪真是美妙極了,他喃喃說道:「開國侯府被奪爵,我父被逐出長安。多少人看笑話來著?用不了幾日,看蔡國公府被抄,被斬……沾了皇上的龍氣,呵呵,那才真是場笑話!」

唐朝還沒有把路引當身份證,三人平安的出了城。到了城外十里,黑七早趕了輛馬車候著了。

把韁繩交給饅頭,黑七瞧見阿秋小手的抱著裹在「鋪蓋卷」里的麥面下了牛車,禁不住上前。

「二公子睡的香。一點動靜都沒出。」阿秋掀起小被子的一角給黑七瞧了瞧,怕被風吹著,又掩上了。

扶著兩人上了馬車。黑七對饅頭爺爺長揖一躬:「二公子就托付給您了。」

饅頭爺爺鄭重的抱拳回禮:「黑爺放心。」

黑七從懷里拿出一封信送過去:「地址和房地契都在里面。老國公尚在的時候就買下來的。盡管放心。」

饅頭爺爺接了,小心的貼著胸藏了。

目送著馬車走遠。黑七這才把牛車趕進了旁邊的林子,解了牛,一把火把板車燒了。他把牛趕進空曠的田野,用刀刺了它一下,牛哞哞叫著狂奔而去。用不了多久,會被庄戶人家撿到,變成自家的耕牛。從此再查不到這頭牛的痕跡。

做完這一切,他才大步離開。

岑三娘進宮的時候,岑知林已經離開了國公府,回了嵩山書院。岑三娘嚴肅的告訴他國公府或許有事發生,她年初一要進宮面聖。能讓岑三娘連月子都不坐滿,年初一進宮,定是大事。

岑三娘說他現在還小,不是家事,他幫不了忙。岑知林沉默了會就讓阿福拾行李。由阿福爹趕著車出了城。沒走多遠,一行人從城里追出來攔住了馬車。

聽見外頭吵鬧著說不見了個奴婢。岑知林讓阿福掀了簾子下車。對方瞧見馬車里就主仆二人,趕緊賠禮道歉。倒真像是查找逃奴的大戶人家作派。

岑知林耳朵尖,隱約聽到有人嘀咕句:「那么小的孩子……」他心里起了疑。馬車重新啟動,他挑了簾子回頭看,那群人又返回了長安城,對路邊經過的馬車連瞧也不瞧上一眼。

岑知林倒吸口涼氣,很明顯,這是針對自己而來。不,是針對每一輛從國公府出來的馬車。有人害怕三娘送走孩子。

「回長安。」岑知林做出了決定。

大年初五,大雪中,征西軍的戰報和數封密涵送進了宮。

本是封衙停印的時候。新提撥三省長官,六部和九寺五監的主官,以及御史台的御史大夫被匆匆召進了大明宮宣德殿。

他們中世家一派的大多心里清楚是怎么回事。

無論是軍方的戰報還是自家人送出的消息都在說同一件事。蔡國公降了馮忠。

征西軍把賀魯打到了柘析城一帶,和馮忠打著長林軍旗號的隊伍打了兩仗。當先鋒的就是穿著黑底銀­色­明光鎧,手持天策槍的杜燕綏。蔡國公勇猛,馮忠調度有力,又仗著熟悉地形,竟讓征西軍在石城外面的沙漠戈壁中了伏,戰死了一千多人不說。大軍南下追了千里,後面糧草錨重被小股胡子­骚­擾,行進緩慢。得不到供濟,唐軍凍餓死了幾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