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佩(1 / 2)

玉佩

鳳仙花汁染得嫣紅的指甲輕輕在信上點了點,襯著墨黑的上官二字格外醒目。

「你的字啊,也不怕落到別人手里去。」武後謂嘆,金粉挑抹的眼角嫵媚異常。

她疊好信,放進了玳瑁鑲銀紅木匣子,親自鎖進了櫃子,好了鑰匙。

岑三娘說的對,有他在,她就會屹立不倒。武後的背挺得筆直,銷金的大袖連衣裙配著高髻上那金光燦爛的鳳釵步搖,令人不敢逼視。

「擺駕。」武後扶著女官的手上了步輦,長長的隊伍去了宣德殿。

聽聞皇後來了,高宗正襟端坐,拿起奏折認真無比。頭很痛,但他要堅持。他不能再因為頭痛眼花就讓政務悉數交給了武氏。

眼角余光瞥見武後一身璀璨進得殿來。高宗裝著沒看見,只等武後上前請安。

眼前一花,手里的奏折竟被武後一把扯了去。

「皇後這是……」高宗有些發愣,他從來沒見過如此霸道的武氏,連請安都了,竟直接來了身邊,將他手里的奏折拿走。

「皇上!你說,你是不是不愛臣妾了?」武後微怒,不等高宗回過神,已哭叫起來,將案台上的奏折一把掀到了桌下,「是你毀了臣妾的清譽,你將臣妾送回感業寺吧!」

高宗目瞪口呆。

宣德殿的內侍和女官不知何時已退得­干­­干­凈凈,殿門無聲無息的掩上。諾大的殿堂里只有哭泣的皇後與愣了神的皇帝。

武後揪住了高宗的衣襟,寬大的衣袖滑到了手肘,嫵媚的臉上布滿了驚怒傷心:「我念著阿治一片真心,別人眼里­射­刀子,我都生受了。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方才知道阿治不過是利用我罷了。我回感業寺,從此就當自己做了個夢,夢醒還是感業寺的明空小尼吧!」

她松了手,退後兩步,伸手一件件摘掉髻上的金釵步搖鈿子發箍:「不勞您再寫廢後詔書。不方便我自個兒配壺毒酒,說聲暴病身亡,全了您的名聲!弘兒也不勞您再廢他太子位了。他沒那福氣,讓他隨我一起走!就當這宮里頭從來沒有過我呣子……」

高宗終於驚醒過來,握住了武後的手,磕磕巴巴的說道:「媚娘你在胡說什么?」

「胡說?你不是要廢了我嗎?我會纏著你貪戀後位不肯走嗎?」武後的眼神無辜極了,停住手,滿頭青絲已滑落下來。她撲進了高宗懷里,放聲大哭,「本是我做錯了。不該在您侍侯先帝時憐惜你餓著,給你端了碗熱湯。我以為世人眼中只看得見權勢,只有阿治懂得真情。你不顧我進了感業寺,和老臣們做對也要迎了我進宮。我以為這大明宮再冰冷,只要有你就好。你嫌棄我,不再愛我,你只需實言相告。你要廢後,這么多年的情份,你連實話都不肯對我說嗎?」

「我沒有!」高宗頭皮發麻,被武後哭得手足無措,「我什么時候說,說要廢後。」

底氣不足的話讓武後心里陣陣冷笑。

「皇上不是讓上官大人擬廢後旨意了嗎?」

「我沒……」

高宗下意識的否認。心里陣陣慌亂,對上官儀不滿之極。如此機密大事,他怎敢泄漏了出去!

武後怔了怔,厲聲喝道:「上官儀竟敢矯詔!來人,抄封上官府,擒拿上官儀全家!」

高宗張了張嘴,武後已回身投進了他懷里:「皇上,你可要為臣妾作主!那幫老臣真是無孔不入。就盯著臣妾的過往不放。這哪里是對臣妾不滿,明明是不滿皇上迎了臣妾進宮。挑唆著皇上廢了臣妾。再選個他們心儀的女子為後。皇上英明仁厚,難不成這一生要三廢皇後,三廢太子嗎?傳了出去,家家戶戶抬妾為正妻,無故休妻,如何教化?」

「啊。」高宗的嘴終於合上,耳邊全是武後脆生生的聲音,此起伏彼的道理,讓他難以張嘴爭辯。

等到聲音消失時,他看到自己已在聖旨上蓋下了金印。

他做了什么?高宗頭很疼。

轉眼間,散落一地的奏折已被武後拾起整齊的碼在了案頭,美麗的手正將滿頭青絲在腦後攙起,拿著釵綰住:「皇上嫌臣妾­干­政。臣妾日後盡守本分便是。」

一滴淚落在高宗手背,燙得他跳了起來:「上官儀……」

殿門被無聲的推開,武後將聖旨交給了劉公公:「皇上下旨,上官儀滿門抄斬,女眷沒入掖庭為奴!」

高宗頹然的癱坐在椅上。武後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發作讓他措手不及,失去了判斷。他茫然的想,是他下的旨斬了上官儀嗎?以後還有哪位老臣敢支持他?

武後後退兩步,曲膝行禮:「皇上還有奏折要看,臣妾這就回宮了。日後若非皇上宣詔,臣妾再不踏進宣德殿來。臣妾只需處理好後宮,讓皇上安心。」

眼睛掃過案桌上積得一尺來高的奏折,高宗看到桌子翻開的那紙奏折,上面說已經三奏,原來奏明的事是什么?

「媚娘,你過來!」高宗叫住了武氏。

武後依言溫順的上前。

「你,把前面山南西道所奏之事找出來。」

「皇上,這是天文台李大人報奏,袁天師選中閬州造吉­茓­一事。想討個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