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華住的木樓上下兩層,下層懸空。二樓外有寬闊的平台。院子四周沒有牆,用竹籬圍起,後院是葯圃,前院種著一株榕樹。
冬季的嶺南陽光燦爛,荊楚就站在榕樹下。陽光透過枝葉的縫隙落在他身上,丹華站在二樓平台,清晰的看到荊楚滿面的陽光。
他的眼窩有點深陷,顯得分外有神。剃過了胡須,頓時顛覆了以往的形象。丹華像看陌生人似的打量著他,心里默默的想,原來荊楚這么年輕。
她的目光越過荊楚,落在遠處。
她記得杜燕綏小時候話並不多,學武最刻苦。每次只要和他分到一組,她就很安心。杜燕綏是個很細心的人。大了,王爺遣他外出辦事。他總會記得給每個護衛買東西。她及笄,是徐夫人打點的。杜燕綏記得,特意給她買了枝釵。銀制的,不值什么錢,卻很­精­致。
那時候貼身護衛們的俸祿有三十兩銀子。是王府里最高的。衣裳吃食都有配給,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照理說沒地方花錢。杜燕綏卻一直很窮。她注意到他的銀子都買了酒。有一回她無意中發現他房里酒壇的酒滲了許多水,淡的只有一絲酒味。她偷偷給他買酒。
她及笄,他還能給自己買枝銀釵,她高興的一晚上沒睡好。
後來,她才知道他是蔡國公的嫡孫,他的銀子都偷偷寄回了長安杜家。那些滲著水的酒,不過是他需要一個花光銀子的理由……丹華心里酸澀的不行。
她喜歡他。成了習慣。
哪怕他娶了岑三娘,明白拒絕自己。她連爭都不想爭,只是戒不掉那個習慣。
黑七話不多,有回攔著她淡淡的說:「你是個好姑娘,何苦要和自己過不去?」
荊楚的眼神她不是不懂。他是個好男人。
正因為他是個好男人。她才不能答應他。答應他,是對他的羞辱。
荊楚仰起的臉有點發燙,不知道是羞的還是被陽光曬的。他絮絮叨叨說了那么多話,丹華一言不發的打量讓他覺得自己也有禁不住被人看的時候。
「你倒是說句話呀!行,我就備聘禮來。不行……」荊楚嚷嚷著,話峰一轉,「不行,我就等著你點頭再備聘禮來!」
丹華身邊冒出了泡完葯澡的蕎面。顯然他還沒明白兩個師傅在說什么,熱情大方的撲到欄桿旁給荊楚打招呼:「荊師傅,你給麥面削的刀好­棒­,給我削一把成不?」
荊楚張大了嘴:「成啊,回頭我就給大公子做一把。哎,丹華姑娘,你也是習武之人,給個痛快話成不?」
蕎面又chā嘴了:「荊楚傅你太好了。麥面教了我兩招刀法,我比給你看哦。」
他站在平台上舞了幾記:「我學得好不好啊?」
荊楚眼睛巴巴的望著丹華,壓根沒看蕎面一眼。
蕎面又委屈又生氣:「荊師傅!」
「大公子,你喜歡荊師傅么?」丹華突然問蕎面。
蕎面大聲說道:「不喜歡!」
丹華牽著他的手轉身進了屋。
這,這就是她的回答?荊楚張大了嘴巴,一巴掌拍在自己腦門上,轉身走了。
「大哥說不喜歡,所以丹師傅就不理師傅了?那給大哥做把­精­致的刀,他不就喜歡了?」麥面眨巴著眼睛,有點嫌棄自家師傅笨。
荊楚想說不是這樣。好像當時的情形就是這樣。
於是沒兩天,蕎面得了把­精­致的竹刀。用楠竹削成的,磨得一點毛刺都沒有。刀柄纏著麻線和綢子。還系著塊帶穗子的玉墜。
荊楚望著站在丹華身邊的蕎面,很大聲的問他:「」大公子,你喜歡荊師傅么?」
蕎面威風的揮著小竹刀,響亮的回答:「喜歡!」
荊楚眼巴巴的看向丹華。意思是這次的回答不一樣了。
這回丹華也不牽蕎面的手了,徑自轉過身,回了房。
「這是同意還是不同意啊?」荊楚又開始抓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