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承認凌侯是個極其明白的人，這些事他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可他唯獨猜錯了，華灼並非是天醫閣的人，她雖知道天醫閣和容慕的計劃，卻並沒有要順水推舟算計凌侯府的打算。

華灼勾了勾嘴角，說道：「侯爺多慮了，我只是個小奴才而已，誰的人也不是，我幫助凌侯府只是因為我知道侯爺是個正直忠心的好官，而小少爺也是個明事理的好人，我願意幫助你們，只是因為我願意。」

凌侯聞言不禁怔住了，他自然不會輕易相信這人的話，可這人的眼睛坦盪清澈，看不出絲毫說謊心虛的模樣。

「今日我打傷了岐王，也惹怒了雪鷹宗，我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我自己做的事我自己承擔，無論如何也不會讓他們牽連到凌侯府。」

凌侯皺眉不語，眼前這個人神秘捉摸不透，他定然不會是個普通的下人，可他似乎並沒有對凌侯府不利的打算，既然如此他又為何會出現在這里，甘願做一個奴才呢？

華灼知道，自己的這位外公不會輕易相信自己，不過她不在意，只笑著說道：「可是侯爺，擁立新帝並不代表著謀逆篡位，您應該清楚，小少爺並非是個無所事事的浪盪子，他聰明有想法更有膽識，他也很清楚自己身上的重擔和凌侯府的處境，可他依然不願意學文習武建功立業，您可知這是為何？」

凌侯聞言一怔，有些不解，華灼繼續說道：「小少爺曾對奴才說過一句話，他說若是值得，他定然願意為了東祁赴湯蹈火。」

他願意建功立業，願意成為凌侯府的支柱，也願意學文習武成為一個受人愛戴的好官，可這一切的前提是值得，若是值得，他甘願放棄一切。

「誰不想擁護一個好皇帝呢，若當今皇帝對得起東祁百姓的期待，那么擁立新帝就是謀朝篡位，可若他不是個明理的君王，一味的守護皇室便只是愚忠，侯爺，您是東祁老臣，這個位置您坐了幾十年，可當年您初次為官的信念您可還記得？」

華灼的話猶如一柄利劍狠狠地斬斷了他腦海中的那根線，當年他滿懷抱負就是為了幫助皇帝造就一個令所有人幸福的東祁，幾十年了他一直在為此而努力，可如今回想起來，他所做的一切似乎都是徒勞的，皇帝已經沒有了當初的抱負理想，無論他怎么做，這個東祁都不會再變得更好了。

凌侯的神色暗淡了下來，華灼靜靜地看著他，這個已經兩鬢斑白的老人為東祁做得夠多了，或許……他該好好歇歇了。

華灼張了張口，遲疑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您的女兒並沒有後悔她做的一切，她沒有嫁錯人，即便她已經死了，她的子女她的夫君也一直沒有忘記她，華蒼……是個好官，只是他擁護的皇帝已經不一樣了。」

凌侯猛地抬起頭來，他的雙眼瞪得老大，一臉震驚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那雙眼睛跟凌鄀很像，可更像的，是他那個苦命早亡的女兒，凌侯張了張口，心底有無數的話想問，可嗓子里卻一個字也發不出來。

這個蒼老的老人眼中有無數的情緒，他思念自己的一雙兒女，思念那個曾讓他想要一展抱負的東祁，華灼直直地看著那雙滄桑的眼睛，就是為了這個，她想要守護凌侯府。

凌侯終究是什么也沒問出來，華灼就這樣轉身離開了書房，看著院子中已經凋謝了的梨樹，它們在府中看盡了一切蒼涼，可冬去春來，梨花早晚有一天會再次綻放，凌侯府也是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