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 26 章(1 / 2)

倘若賀顧能提前知曉,他盼了許久,陛下賜婚的聖旨會在這一日來,定然不會離京去。

是的,賀顧在賜婚的聖旨傳到長陽候府的三日前,便已經離京了。

時近仲夏,天氣漸漸燥熱起來。

宗學堂的先生們,畢竟已有不少都上了年紀,這么熱的天,讓人家老先生,天天起個大早往宮里趕,怪不人道的,是以每年到了這個時候,宗學堂便索性直接放假,直放到九月末十月初,天氣漸涼,才會復課。

反正這些個公子哥兒,也沒幾個有心科考的,倒也不存在耽誤了他們的功課這一說。

正好放了假,賀顧自重生以來,心中便一直惦記著他舅舅言頌的病,這事需得解決,宜早不宜遲,便索性趁著得空,直接讓征野收拾了車馬,帶著幾個隨從,回了趟賀家在樊陽鄉下的老家/

樊陽縣是京城和洛陵中間,夾著的一個小縣城,位置離京城,說近不近,說遠也算不得遠,坐著馬車去,約莫也就一日多功夫便能抵達。

若是找匹矯健些的馬兒,快馬加鞭,不需一日功夫,也可跑到。

賀顧這趟回樊陽,是特意回去找一個人的。

此人上一世從鬼門關里,救了賀顧不止一回,醫術之精絕,可稱當世罕逢。

上輩子,賀顧短短十多年,便一路從一個小小的糧響兵馬使,做到了最後的京畿五司禁軍都統,太子的器重,固然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

但身為武將,僅是主君願意任用,也是不夠的,要領兵必得能服眾,叫手下的人,肯聽他的話才行。

軍中多是些大字不識一個的渾人,越是這種人,越是膽大,真要是不服氣,犯起混來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且軍中又都是男子,個個火氣旺盛,像對文人那樣,慢條斯理的同他們講道理,是行不通的。

既然是渾人,當然只服拳頭大的。

縱觀大越朝開國兩百余年,二十七八歲的五司禁軍都統,簡直前所未有,賀顧之所以能成為那開天辟地的頭一個,很大一個原因,便是因著,他著實是身先士卒、悍勇無匹。

盡管人的確年輕了些,但一身鐵打的軍功,沒摻一點水分,任是誰也挑不出一點毛病來,不服也得服。

只不過,刀兵無眼,既然身先士卒了,不受傷是斷斷不可能的,上一世賀顧身上大大小小的傷,起碼得有十七八處,除卻無關痛癢的皮外傷,也頗有幾次,幾乎是已經在鬼門關溜達了。

他能活到三十歲,最後沒死在戰場上,卻把自己一條小命交代在了太子手里,還得多虧了這個人——

這一世,若能早早請得她,為舅舅診病,言頌的病想必,定會大有好轉。

樊陽縣城不大,有點頭臉的高門大戶也沒幾家,本地人掰著一只手,就能數得過來,此刻賀顧一行人的車馬,正停在一戶人家宅邸的朱紅大門外。

這是樊陽縣大戶,顏家的宅子。

征野領了賀顧之命,馬車甫一停下,他便跳了下去,小步跑上台階,到那朱紅色的大門前,扣了幾下門環。

果不其然,沒多久,里面的門房小廝便打開了門,看著征野道:「這位小哥是……」

征野道:「這位哥哥,我家小主人是汴京城長陽候府賀家的小侯爺,今日,有些事想要拜訪你家老爺。」

那小廝一臉茫然,道:「汴京城……什么侯府?」

征野知道這么個小門房,估計不太可能知道長陽候府,多說無用,索性直接塞給了他幾個錢,又從懷里摸出一個信封,遞了過去,笑道:「這是我家小主人早早准備好的拜貼,可否勞煩哥哥,將這拜貼送給你家老爺一覽,屆時,他自知曉我們小主人是誰了。」

門房收了錢,態度果然好了不少,也不多問了,立刻接過信封,笑了兩聲,撓撓後腦勺道:「行吧,那就勞你在這里等一會。」

語畢關了門,似乎是進府通稟去了。

征野轉頭回到馬車下,看著車窗,對車里的賀顧道:「爺,我已把拜貼給了門房,請他通傳去了。」

賀顧撩開馬車門簾,望了望那朱紅大門,道:「行,那咱們就在這等著吧。」

征野問道:「爺,咱大老遠回樊陽來,你說要找一位貴人,難道便是這顏家的老爺么?」

賀顧笑了笑,道:「不是顏家老爺,是他家的一位遠房表姑娘。」

征野茫然道:「什么?姑娘,這……還未出嫁的姑娘?」

賀顧心道,自然是未曾出嫁的了,否則日後你小子的媳婦便沒了。

賀顧見征野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知他此刻,必然是好奇的抓心撓肝,不曉得為什么他要大老遠來找這么一個未出嫁的姑娘。

正好此刻干等著無聊,賀顧有心逗征野玩兒,既不解釋也不回答,只嘴上敷衍的「嗯」了一聲,故意吊征野胃口。

征野果然沒忍住,問了句:「這……咱們一群大老爺們,跑來找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是不是不太合適……而且,爺這是不喜歡長公主殿下了么?怎么這么快便……」

賀顧頓時眉頭一跳,道:「胡說八道,我心中自然是只有殿下一個的!」

征野:「……」

正此刻,顏府的大門果然開了,門房遠遠道:「老爺說了,外頭日頭大,還請貴人入府一敘。」

看來顏家老爺,已經看了他的拜貼了。

要說樊陽縣的顏家,之所以能成為當地高門,乃是因為他家老太爺,當年曾在宮中為天子問診,官至太醫院院判,醫術十分了得,得了皇家不少賞賜,家底這才漸漸豐厚起來。

只可惜顏家後人無心從醫,男丁里也沒一個,能學到他家老太爺五分本事,雖說後來科舉也考出幾個,放出京去在地方做個芝麻小官,到底是比不得當年老太爺在的時候了。

如今這位顏家老爺,便是老太爺的大兒子,早年在外為官,如今已致仕,還鄉養老了。

他在京中,也有些常通書信的同年和好友,知道近些日子帝後嫁女之事,是以一看到拜貼上賀顧的名字,便立刻想起了這位是誰——

未來的天子內婿,即將成為駙馬爺的那位小侯爺。

顏老爺心中摸不著頭腦,他一輩子在地方做芝麻小官,除了當年一同科考的同年,說實話見過的京官一只手都數的過來,這等貴人,更是第一次遇見,實在不知道小侯爺大老遠從汴京,帶了重禮,來自己家登門拜訪,是為了什么。

若非要說賀家和顏家有什么關系,大約便是賀家祖宅也在樊陽了。

但盡管如此,賀家早年發跡,那祖宅早就空了,只剩幾個管事灑掃的下人,顏老爺想來想去,他家先前,也未曾和賀家有過什么交情啊?

賀顧未喝顏家下人遞的茶,只簡單同顏老爺寒暄了幾句,便單刀直入,開門見山道:「老先生,實不相瞞,我之所以帶著侍從,特意從京城趕回樊陽,登門拜訪貴府,實是有一事相求。」

「我家中舅舅,早年得了咳症,多年來久久不好,日益嚴重,我以前曾聽父親說過,樊陽老家有一戶顏家,老太爺當年在太醫院當差,很是醫術精湛,替宮中貴人治好了咳症,妙手回春,這便起了心思,冒昧來訪。」

顏老爺聞言怔了怔,半晌才嘆了口氣,面上帶了三分慚色,道:「這……實不相瞞,家父已仙去多年了,我們這幾個兒子,又都實在不是行醫的料,如今顏家家中,也早已無人擅醫術,小侯爺舅舅的病……我雖有心相助,卻也是的確無能為力啊。」

賀顧搖了搖頭道:「這卻未必吧?我這一路上,倒是聽聞,貴府有一位遠房表姑娘,借住在貴府府中,很是有幾分本事,又十分心慈,上門來求她看診的,無不有求必應,聲名遠播,有顏姑娘在,怎能說你家老太爺後繼無人呢?」

顏老爺聽了他這話,先是一愣,繼而面上一寒,道:「小侯爺說的,若是我那不尊叔伯安排、又不守婦道的表侄女,她早已搬出去了,我顏家家風嚴正,豈能留此等人在此,平白污了門楣,以後帶累的其他顏家女子都說不了親?」

賀顧沉默了一會,雖則上一世,他也知道這位特立獨行的顏姑娘早年在家中,很是不受待見,但也沒想到,顏家竟然能干出把一個未嫁女趕出家門這種事。

只得到:「這……那不知顏姑娘如今在何處?」

顏老爺方才聽賀顧提到,他那忤逆又不守女德的表侄女,本來就已生了三分不快,眼下見他如此直白,也不拐彎抹角,委婉一二,心知這小侯爺,怕是早已打聽清楚了他那表侄女的事,且就是沖著她來的。

顏老爺冷著臉,當即站起身道:「小侯爺若是為她來顏家,小老兒便是失禮則個,也要叫小侯爺知道,她如今早已經和我顏家沒關系了,她那醫館就開在城南,若要尋她,自去便可。「

「只是小侯爺別怪我多嘴,她那點三腳貓的古怪醫術,不知是從何學來,並非家父所傳,不過夠治些小病小痛,若想指望她治頑固舊疾,小侯爺最好還是另請高明吧!」

「送客!」

賀顧:「……」

和征野兩個人,被連人帶禮請出顏府大門的賀小侯爺,不由得望著顏家大門,無語凝噎,半晌才道:「這顏老爺脾氣怪大的啊。」

地上被顏家小廝扔出來的禮物,歪七扭八倒了一地,征野心疼的撿出一個小盒子,打開看了看,見里面他精心挑的那株百年老山參安然無恙,並未被摔到,這才放心。

轉頭對賀顧道:「爺,我方才聽那顏老爺意思,似乎這位表姑娘,不是尋常溫順女子,否則也不會得罪叔伯,被趕出家門吧?」

「不過也是,我還從未聽聞過,哪家未出嫁的姑娘,會拋頭露面的出去開鋪子,更何況還是醫館這種營生,切脈診面,那定然免不得要與外男接觸,這豈不壞了名聲。」

賀顧心道,要請顏之雅這尊大佛還真是不容易,只是他今天來都來了,說什么也得請回去。

一則舅舅言頌的病,京中多少名醫都束手無策,賀顧想來想去,其他人實在是指望不上了。

再者,還有金陵,長公主親弟弟三皇子的病,也是多年來眾御醫都束手無策,三皇子的身子,可得趕緊好起來,否則日後,他可怎么做皇帝的親姐夫,安安穩穩的吃軟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