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第 77 章(1 / 2)

賀顧無語了片刻,道:「你怎么還真叫了。」

寧四郎憋紅了一張原本凶神惡煞、胡茬叢生的臉,顯得有那么幾分滑稽,道:「願賭服輸,小侯爺方才說的沒錯,既然我叫你輸了叫我好哥哥,那我輸了自然也是要叫你好哥哥的。」

頓了頓,又偷偷瞥了賀顧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況且……況且侯爺這般武藝,四郎也是叫得心甘情願的。」

賀顧登時被他惡心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收了手中大刀,長靴在寧四郎背後蹬了一腳,牙酸道:「行了行了,你快下去吧。」

寧四郎從地上爬著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灰土,抬眸看著賀顧還不願意走,只雙眼放光道:「果然是汴京俊傑第一人,寧某心服口服了,日後侯爺拔官到了承河,還請賞臉,我到承河去找侯爺喝酒!」

雖說軍中一向是誰的拳頭大服誰,但男人畢竟都是好面子的動物,也實在罕見寧四郎這樣混不吝,遭人喝倒彩、哄笑也不介懷的武痴,雖然只是一場短短切磋,他卻似乎是真被打服了,下場時竟還有些不舍,頗有點一步三回頭的意思。

賀顧與寧四郎比試的擂台是北二台,台下擺著張小案,有內官坐在案前,見寧四郎落敗,記載好了勝負,才朗聲報道:「北二台,原擂主,寧浪敗——新擂主,賀顧——」

「可有人還要挑擂?」

賀顧來的其實很趕巧,北邊這三座擂台,都是拔用新往承河大營的將官、以及承河以北、更荒涼、苦寒之處的戍守營衛,肯去那邊吃苦的勛貴子弟,其實並不太多,倒是本來家中就世代戍守北境、在那兒生根繁衍的武官世家,會有子弟特來比武拔官,以謀個名正言順、天子欽點的出身,日後立了軍功也好引起皇帝的注意,能更進一步,比如方才那位寧家的四郎寧浪,便是如此/

只是寧四郎悍勇,方才已把北二台的打擂者給收拾了個七七八八,眼下賀顧又收拾了他,還想要挑擂的人,不免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幾分本事,能否與之匹敵。

賀小侯爺可以說是打贏了寧四郎一個,便一勞永逸、省卻了許多麻煩,只是他如今在京中畢竟也是個惹人注意、十足打眼的存在,方才他上台比武,台下就有不少人奔走相告來看熱鬧,此刻有許多本不想打北三這三座擂台的人,也都聚集在此,見了他和寧四郎切磋,難免都有些手癢了起來。

果然內官話音落下沒多久,便有個青衫公子,使了輕功躍上台來,賀顧定睛一看,卻原來是個二十歲出頭,相貌姣好到幾乎不輸女子、多多少少有那么點陰柔意思、唇角含笑、腰間掛劍的公子哥,這人賀顧自然認得,只是不想他會出現在這里,找他挑擂。

這位,是韓國公柳家的世子柳見山。

韓國公柳家,在太|祖高祖年間,跟著打過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是以柳家才會得了世襲的國公爵位,只是近些年來,子孫不濟,沒什么出息不說,還都是些花錢大手大腳的敗家貨,早年積攢下來的家底也給耗了個七七八八,到柳見山他父親、現在的韓國公柳煜這一代,已是不得不娶了個江洛一代富商家的小姐,靠著人家帶來的豐厚嫁資,維持家中日常花銷度用的地步。

只是柳見山的父親柳煜,雖然娶了商賈之女,心中卻難免還是有些看不起人家的,所以國公夫人自嫁入韓國公府,便是頗受冷遇,雖然談不上苛待,但柳煜卻實在沒給過她幾分好顏色,夫妻二人禮貌疏遠的如同陌生人,同房都少,自然難有子嗣,那國公夫人年過三十了,也未得一子半女,倒是柳煜納下的小妾,頗受寵愛,一個個接二連三的下崽,只是說來也怪,小妾們生下的孩子五六七八個,卻沒一個能活得過三歲,全都夭折了,柳家久久無後,時年日久下來,便有閑言碎語,說國公爺忘恩負義,拿了國公夫人娘家錢財,卻不善待人家女兒,這才會遭了報應無後。

柳煜也扛不住閑言碎語的壓力,後來,國公夫人才會以三十多歲高齡,懷上了世子柳見山。

賀顧之所以能對他家家事知曉的這么清楚,也是因為上輩子曾經與柳見山打過交道,二人都有個缺德的爹,自然就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了。

要說上輩子的柳見山,也著實是個狠人,親爹沒出息,他家在軍中的人脈也早已經都散落了,無從依靠,柳家已有敗落之際,柳見山素日里瞧著文文弱弱、相貌也陰柔姣好如女子,卻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自己去參加了弓馬大會,博了個名次,後來又去了南邊廣越之地,白手起家,為皇帝治理倭患、平定夷人叛亂,柳家也憑借他的功績,重新好轉了起來,只是……

只是可惜後來奪嫡之爭,他站錯了隊,支持了二皇子裴昭臨,後頭也因護持裴昭臨,被一刀殺了,雖然不是賀顧親自下的手,但他倆也算的上是少年知交、後來各為主君,反目相殘。

此刻賀顧見了故人,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只是這一世果然還是因著他重生之故,諸事皆與前世不同,柳見山現在來了北二台找他打架,皇帝還怎么分派他去廣越?柳家又要如何東山再起,重新發跡?

……不過,這於柳見山或許也是件好事,不去南邊,他就不會被聞家勾搭上,攪和進奪嫡這攤渾水里,也不至於落個戎馬半生,不得好死的下場了。

柳見山見賀顧盯著他打量,並不知他在想什么,只以為他也是如同那些嘴巴不干不凈的癟三一樣,見他生的貌若好女,就要因此調笑輕蔑與他,柳見山心中最恨這個,當即便冷哼一聲,道:「柳某不才,也想討教討教侯爺的本事。」

語畢也不等賀顧反應,手中不知什么材質鍛造而成的一柄細細軟劍出鞘,「錚」的一聲輕鳴,抬手就朝著賀顧面門刺來。

賀顧也不慌張,只迅速舉刀盪開了那軟劍,這便與他纏斗了起來。

打了沒一會,柳見山心中便有些驚疑不定,他自然很快就發現了自己並不是賀顧的對手,可他們二人已然過了三五十招,卻仍然沒有分出勝負,這自然不是賀顧贏不了他,只是他們打斗之時,賀顧那柄錯金環彎刃開背大刀,無論是朝他劈、砍、削、挑,皆是刀鋒微錯,甚至有時只以刀背相擊,他們交手打斗刀光劍影、叫台下眾人看得眼花繚亂,那賀小侯爺有所保留,但並不明顯,旁人看不出什么門道,柳見山卻能感覺的出來。

他不知為何這位侯爺如此相讓,心中有些疑慮,但盡管只交手了這三五十招、盡管賀顧有所保留,他仍然能察覺的出來自己不是對手,再拖下去打他百八十個來回,也只能被賀顧牽著鼻子走,便蹙了蹙眉,道:「侯爺還請罷手,我自認輸了!」

賀顧會讓他,當然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柳見山因著自小長在那樣一個府宅里、又有那樣一個親爹,他又生了這樣一幅相貌,自小便性情陰鷙多疑,倒也不是說他壞,只是習慣了以最壞的用意揣度他人,若非前世他們機緣巧合,一起出生入死過一回,賀顧也不能和他結識相交,柳見山多疑,只是尋常搭訕接近不了他,還會惹他多心,這一世賀顧有心拉攏於他,心知對柳見山偏要這樣,要叫他想不通、弄不明白他行事動機,心里憋不住了自己來找他,才是最好的選擇。

是以賀顧也並不解釋,面上也什么都沒表現出來,只看似十分憨厚的笑了笑,嘿嘿道:「哎呦,承讓、承讓。」

柳見山果然喉結滾了滾,但見賀顧一副渾然不覺,也完全不打算解釋他方才為什么有所保留、刻意相讓的模樣,也不好開口,只目色幽深、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便收了劍,躍下台去。

底下的人沒看懂,都在交頭接耳、議論紛紛,有人道:「怎么不打了?好歹柳世子能和賀侯爺打個旗鼓相當,還沒看過癮呢,怎么就認輸了?」

又有人道:「你看得明白個屁,什么旗鼓相當,人家都咂摸出味了,賀侯爺真是蔫壞,故意吊著人玩,拿刀背砍人,你們說這能砍出個什么名堂?他這樣了柳世子都不能取勝,自然是心知不敵,不願再浪費功夫了。」

有明眼人提點,大伙這才恍然大悟。

內官記了勝負,又喊了一聲擂主仍是賀顧,問誰還要再挑。

經了寧四郎、柳見山二人一遭,汴京誠中的勛貴子弟們本就知道賀顧不好惹,也沒想著啃這塊硬骨頭,汴京城外的勛貴、武將子弟們也看出來了這位小侯爺果然是名副其實,並不是好捏的軟柿子,一時都有些躊躇了起來。

內官連問幾次,都沒人應答,只好道:「各位想清楚了,擂台比武共有五日,每日各台決出的擂主,可得拔用,若是再無人迎戰,到今日日落十分,賀侯爺可就定下是北二台的擂主了!」

內官此話一出,人群便也交頭接耳了起來,過了半晌果然又有人上台挑擂,只是他們都是躊躇再三、咬牙跺腳心一橫上來的,賀小侯爺把他們搓吧搓吧,收拾了踹下台去,卻不廢什么功夫。

自然,也有那猴精的,打著借車輪戰消磨賀顧體力,最後再去漁翁得利的主意,只是萬萬沒想到,台上的賀小侯爺,確是如牛一般、似乎怎么折騰都不見疲態、反而隨著時間流逝、越戰越勇,額上沁出一層薄汗,更襯得他麥色皮膚健康通透、劍眉星目越發俊朗、朝氣蓬□□來。

打了一日,除了最後的確上來了兩個還算有本事的、以及開頭挑擂的寧四郎、柳見山,其他的都只能說,也就那么回事,給賀顧練練手尚可,要說是對手,卻遠遠夠不上。

賀小侯爺自然是當仁不讓,成了比武第一日,北二台的擂主。

日頭西斜時,賀顧跳下台來,賀誠趕忙湊上來,遞過一塊帕子給他擦汗,又遞了水囊,比了一日,午飯也沒吃,他大哥肯定是又累又渴,賀誠見大哥擦了汗,又咕嘟咕嘟喝水,忙道:「慢點喝。」

頓了頓,又由衷贊道:「大哥真厲害,比武第一日就定了拔用資格,連弓馬都不必再比了,咱們只看個熱鬧,等陛下定了去處,便可回京了。」

賀顧喝完水,「嗯」了一聲,掃了一眼附近,道:「三王爺呢,我方才還看他在台下。」

賀誠道:「一個多時辰前,被太子殿下給叫走了。」

賀顧怔了怔,道:「太子殿下?」

賀誠應是,道:「似乎是太子殿下,要引薦王爺去見什么人。」

太子……給三殿下引薦人?

這倒是奇了。

賀顧捏著水囊,努力的用他那並不很聰明的腦袋瓜,費勁巴拉的仔細思索了一會,心中不知怎的,忽然冒出了一個有些離譜的念頭來——

太子……難不成是對三殿下放下了戒心,打算拉攏殿下,為他所用不成?

但之前他在宗山做的那些好事,還有當初……大陳氏毒殺了長公主,諸般種種,太子只要知道,又如何能對裴昭珩放得下心?

難不成……他不知道,當初真正的長公主,是被他母後害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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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陳皇後,自送走了賀顧、恪王、忽彭汗王一干人等,又與皇帝在御帳中小意溫存、說了會子私房話,這才送走了心滿意足的皇帝,帳中便只剩下了她與李嬤嬤和幾個隨行宮人來。

見陳皇後斜倚在貴妃榻上揉了揉太陽穴,似乎有些煩擾,李嬤嬤猜到皇後這是有心事,便將宮人們遣退出帳去,這才問道:「娘娘似乎有些心緒煩亂,可是因著這幾日在草原上水土不服,吃的不慣、睡得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