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第 87 章(1 / 2)

十二衛之中,除了玄朱衛這樣只負責皇家儀仗、匯集了京畿一大半勛貴子弟和二世祖成天混日子的養閑衙門;其余十一衛,其實倒是都有真本事的,且也都只聽命於天子,如專司查探秘報的螣蛇衛;專司追緝拿捕貪吏犯官、所至視若天子親臨,幾乎有半副欽差職權的青龍衛;還有整日神龍見首不見尾,除了皇帝自己,其他人都從未見過的潛蛟衛——

潛蛟,這名字聽著雖然挺厲害,但其實干得活兒不新鮮,歷朝歷代王公勛貴們身邊都少不了,就是影衛、或者說是暗衛,這個老營生。

只不過別的影衛雖然也是給貴人們保駕護航,但潛蛟衛卻只負責天子的安危,地位自然也要比尋常影衛高的多,平日里見不著也就罷了,真見到了,任你是什么皇親貴戚,也不敢輕易開罪,正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便是這個道理。

三殿下身邊的承微小哥,雖然他自己沒說過,但是賀顧琢磨著,以前十有**是潛蛟出身,否則平常也不能如同銷聲匿跡了一般,總看不見他人影不是?

燕遲也是一樣,雖然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人就是皇帝派來盯著賀顧的,但駙馬和整個公主府上下,卻也不敢怠慢他一點,不過旁人不知道的是,賀顧重活一世,上輩子他和燕大哥可是過命的交情,自然也不可能怠慢燕遲就是了。

賀顧叫了裴昭珩、燕遲二人一道進了公主府茶廳,剛一坐下,又立刻想到一事,難得細致貼心的專門吩咐了下人,要他們去泡整個公主府最好的茶來伺候貴客。

自賀顧當初和「長公主」成婚,「長公主」便沒要皇父和母親賜下的管事太監,跟著出宮進了公主府伺候的一應下人也都從簡,內官一個沒要,宮婢也是只有小貓兩三只,偌大一個公主府,管事的也只有「長公主殿下」身邊的蘭疏姑娘,後來「長公主」去了宗山,又遭了不測香消玉殞,蘭疏姑娘陪著一起去,自然也是未能幸免。

不過眾所周知,帝後挑女婿的眼光著實不差,慶國公主府的這位小駙馬,出身也不差,卻是個王孫公子里難得的痴情種,為了已然離世的亡妻甘願終身不娶也就罷了,聽聞府中擺設也一如以前「長公主」在時,未曾變過,還把以前「長公主」身邊的那位蘭疏姑娘,家中無依無靠的妹妹接來了公主府,好叫她在失去了姐姐供養後,也可繼續謀個營生。

這些都是燕遲來之前,早就打聽過了的,只不過今日來了,親眼一見,卻也還是覺得有些意外,他也著實真沒想到,這樣大一個府宅,從進了門的前院走到茶廳,就足足能走個半盞茶功夫,卻竟一路都沒見到幾個侍候的下人,可見駙馬爺對於打理府中庶務,確實不怎么上心,燕遲也更加沒想到,如今公主府的管事,竟然看著也是個面容姣好、約莫只有二十七八歲的女子。

一路過來沒說幾句話,小駙馬卻和他熟稔得頗快,全不似這個年紀其他的少年人一樣,多多少少有幾分面嫩,也不像顧及他的皇帝近衛身份,十分自然的笑了笑,道:「燕大……呃,燕兄,宮中出來,一路上辛苦了,喝口茶先歇歇吧。」

駙馬話音剛落下沒多久,門廳外果然有下人泡好了茶,端著上來了,方才那位姑娘便從丫鬟手里接了茶,低斂著眉目奉到了燕遲跟前。

燕遲看出她不是尋常丫鬟,其實他倒也可以坐著受了,卻不知為何瞧著那姑娘低眸不言的模樣,心跳微微快了幾分,竟鬼使神差的忽然「噌」一下站起身來,有些口齒不暢道:「多……多謝。」

賀顧想介紹燕遲給三殿下認識,心里正琢磨著怎么開口,也不知是不是他錯覺,方才三殿下看他和燕大哥那眼神兒,很不對勁,也不知道是不是誤會了他和燕大哥,吃醋了……

……嘖,沒想到三殿下這樣的人,整日不苟言笑、正經八百的,竟然也會喝醋啊。

賀小侯爺雖然嘴上不會承認,但心中卻十分偷著樂、美滋滋的不得了。

他心不在焉,自然是沒注意到燕遲的異常。

倒是裴昭珩見了燕遲的模樣和他瞧著蘭疏的表情,目光在他臉上頓了頓,沉默著沒說話,很快挪開了視線。

原本衣袖下微微緊著的修長五指,也松開了。

蘭疏如今改了名字叫蘭翹,成了自己的「妹妹」,不過仍是在公主府管事,以前府里的宮婢下人自「長公主」薨了後,便叫賀顧給遣散的遣散、送回皇宮的送回皇宮,走了個七七八八,又換了一撥人,是以也沒幾個人認得她便是當初「長公主」身邊的蘭疏,不過就算認出來了,倒也不打緊,親姐妹嘛,長的像點也沒人好說什么。

只是蘭疏把茶遞了過去,看著燕遲毫不猶豫的一口悶,牛飲了大半杯,嗓子眼卻微不可察的動了動……

「長公主」去了,雖說後來小侯爺也知道了三殿下的真實身份,但如今王爺不住在公主府,小侯爺節儉,一應吃穿用度統統縮水,恨不得每一分每一厘都精打細算——

其實蘭疏也不知道,皇上皇後娘娘賞賜不薄,侯爺也不差錢,這么省是在圖什么,但是如今侯爺是公主府的正主,她自然也只能聽侯爺的。

那給燕侍衛泡的一杯銀松露,雖然的確是好茶,但……實不相瞞,是去年剩的了,而且也只有這么一杯的量,陳茶味道總要次一些,偏偏往日里賀顧也從不喝茶,一時半會下人還真的找不出更好的了……

但願銀松露沒變味……燕侍衛也喝不出來不對勁兒吧……

只可惜天不遂人願,蘭疏雖然心中祈禱了,但銀松露這茶之所以金貴,就是因為那味道只有初采下來一個月內才是最好,過了就要變味,更何況已然放了快一年……

燕遲看著那位管事姑娘看著自己,美目盼兮,隱若有情,心中已然有點飄了,心思自然不在茶上,然而一口喝下去,就被那味道給刺兒得差點沒噴出來,只是沒噴歸沒噴,嗆咳之下也沒咽下去,從嘴角溢了出來,淌得整個前襟都是,簡直狼狽不堪。

賀顧回過神來,見狀嚇了一跳,道:「這是……這是怎么了?」

蘭疏心里暗道果然壞事兒了,趕忙扯了腰間的手帕子給燕遲擦拭,道:「唉,都是我的不是,這茶……這茶可能放了一段日子了,味道許是不大好,這才嗆著了燕侍衛。」

燕遲一邊咳咳咳一邊連連擺手道:「咳……沒有……咳咳,不怪姑娘,茶挺好……咳咳咳,是我自己沒留心,這才嗆到了……」

裴昭珩拿起被燕遲放在案幾上的茶,聞都沒聞,只看了一眼茶湯顏色,便微微蹙了蹙眉,轉頭看著蘭疏,道:「……府中都是這樣的茶?」

蘭疏心中無奈,只是眼下燕侍衛在這,她也不好直言都是小侯爺太摳門,陳茶也不舍得扔,又伙同蘭宵,兩個鐵公雞成了精,硬是說什么沒有喝完不買新的,不要浪費銀子雲雲。

賀顧道:「這茶怎么了?」

語罷舉起茶盞瞧了瞧,心覺這也沒什么問題啊,看著不是挺通透嗎,又聞了聞——

這不聞倒還不要緊,一聞賀顧便立時嗅到了一股隱隱有些發潮變味的茶酸味,他忽然毫無征兆的,從胃底涌起了一股惡心的感覺,直沖胸口,又涌到了喉頭,那滋味實在太過於美妙,簡直無法描述,賀小侯爺猝不及防之下手上一個不穩,摔了茶盞,扶著長椅把手,本能的就張嘴干嘔了起來。

這下眾人都叫賀顧唬了一跳,便是吐了一前襟的燕遲看他嘔的那樣劇烈,也有些摸不著頭腦,暗道喝那陳茶的不是他么,怎么小侯爺倒是先吐上了?

不過還是趕忙關懷道:「侯爺這是怎么了?」

裴昭珩兩步走到賀顧面前,看他還在干嘔,一邊給他摸著後背順氣,一邊轉頭道:「去廚房,叫人拿蜂蜜兌半碗溫水端回來。」

蘭疏聞言,趕忙點頭吩咐小丫鬟去了。あ奇奇小説蛧ヤ~7~1~7~().qq7(1)7.<首發、域名、請記住

賀顧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酸水都差點沒嘔出來,腦袋瓜子嗡嗡的,一陣暈眩,半天也沒緩過來,頭暈目眩之間,也不知道誰給他遞了一碗溫水,賀顧胃里翻江倒海的難受,立刻喝了下去,水里似乎有蜂蜜,溫熱甜潤,賀顧這才稍微舒服了些。

等他坐下緩過來時,茶廳里已經只剩了他和注視著他的三殿下兩人了。

看來介紹燕大哥給三殿下的願望,暫時破滅了。

裴昭珩道:「好些了嗎?」

賀顧苦笑了一聲,揉了揉臉,道:「好了,這味兒也太難聞了,我都沒反應過來,只聞了一下,就憋不住想吐,難為燕大哥還給喝下去了……」

轉頭看了看空盪盪的茶廳,道:「他人呢?」

裴昭珩道:「他衣裳臟了,我叫蘭姨先帶他去住處歇息,你們也還有兩日才走,不急。」

賀顧聞言,嘆了口氣,道:「好吧……本來還想給殿下介紹一下的。」

自賀顧和裴昭珩有了肌膚之親,雖說無論是為了避人耳目、且三殿下整日也有自己的差事要忙,不可能成日往公主府來,和他白日宣淫、荒唐度日,但那檔子事——耳鬢廝磨、相濡以沫,自然是滋味難言,不然怎么說溫柔鄉最銷人魂、蝕人骨呢?

且還是自己心上人的這個溫柔鄉,一旦有過那樣親密的時候,相處時,感覺上便與以前,拉個小手還要一顆心砰砰亂跳的階段大不相同——

別人或許會覺得,早晚會漸漸趨於平淡,但賀顧不同,他還要下流些——自那以後,只要叫賀小侯爺看見三殿下一個側影,無論是那一截白皙修長的脖頸、骨節分明的手指,還是他總是微微抿著緊綳的薄唇,都會讓賀顧聯想到,這看似溫潤修雅、俗塵不染的三王爺,在暗夜里眸色幽深、不依不饒的叫他表字時的喑啞嗓音。

已然真正的親密無間,自然也不會說話時留什么心眼,設什么防線,越來越嘴上不把門,在裴昭珩面前想到什么就說什么,眼下竟也渾然忘了,他與燕遲都是頭次相見,就要著急介紹給三殿下,會不會顯得可疑了。

但裴昭珩聞言,也沒細究為何他會和燕遲相識,只道:「也不急在一時,今日燕侍衛衣袍臟了,總要回去更衣,若真有緣,改日自會相見。」

頓了頓,又道:「……你怎連幾兩好茶都舍不得買?」

賀顧愣了一下,沒想到裴昭珩會忽然問這個,半晌回過神來,不免沉默了一會——

賀小侯爺這樣摳門,一錢銀子都舍不得花,自然是有原因的。

雖然如今裴昭珩在朝中,已有了些許人望,尤其是那些實心辦事的純臣,對這位恪王爺觀感都不錯,三殿下會吸引這些人的好感,賀顧倒一點都不意外,但純臣之所以是純臣,就在於他們就算心中欣賞三殿下,也絕不會付諸行動、輕易站隊,只會該干嘛干嘛,因為他們心中清楚,只要忠於如今御座上還在的皇帝,就絕對不會有錯,即使以後新皇登基,不比新帝身邊的近臣風光,但是不站隊也意味著不會犯錯,不會輕易被清算。哽噺繓赽奇奇小説蛧|.

都是明哲保身、幾十年的老狐狸了,算盤都打得精,嘴上說的好聽,卻不會真的為三殿下做什么,聞家以及背後的洛陵、承河兩處大營,一干武將之間錯綜復雜的關系和利益糾纏,雖然他們整日被上奏,被言官彈劾說聞貴妃恃寵而驕、目中無人,聞修明外戚干政、與國有妨等等等等,裴昭臨身為皇子也跟著沾了一身的腥,但真要是有了什么事,聞家卻始終還是他的靠山,聞修明也是他的親舅舅,實實在在,會真的幫他,也是真的和他休戚與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太子和陳家亦如是。

而三殿下才是個真正的獨行俠,孤家寡人,一無所有。

只有君父那不知道到底是有是無、是真是假的父子之情,且還隨時可能無聲無息的消失。

同樣是奪儲,上輩子裴昭元恨不得殺盡所有異己、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消滅所有不穩定因素,整日吃飯睡覺都在算計,削尖了腦袋也要把一切能掌握的都掌握在手心里。

上輩子,早年間賀顧大多時候都不在京城,也不在太子身邊,許多事他也是一知半解,未曾深想,想不通就不想了,只悶頭為裴昭元賣命,反正太子殿下讓干誰,他就干誰,太子殿下要他往東,他絕不往西,並且深信不疑,從不問為什么,只忠心辦差,覺得這才是為臣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