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 92 章(1 / 2)

很快那三個內官,便回來告訴了吳德懷清點後的結果,吳德懷帶上他們三人回到了御帳前,躬身回稟皇帝道:「陛下,箭羽已全部輕點了,白箭共三十九、紅箭七、黃箭四。」

場下的陸歸寧很有眼色,吳德懷話音剛落,他便一撩衣袍下擺,跪下慚道:「臣弓馬騎術不精,今日獻丑了,賀世子與魏兄勝我多矣,臣願賭服輸。」

皇帝道:「既然要比試,輸贏勝負自然在所難免,卿不必自責,平身吧。」

陸歸寧叩首謝恩,起身很自覺的走到了邊上的王沐川身邊,朝他笑了笑。

王二公子卻只是面無表情的掃了他一眼,並未言語。

場下只剩下最後兩人,皇帝撫了撫須,目光落在賀顧身上,突然冷不丁開口道:「賀顧,你可知罪?」

賀顧本來正美滋滋琢磨接下來的擂台,他應當也十拿九穩,萬萬沒想到皇帝突然就要問他的罪,他愣了愣,想了一會,實在沒想到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錯,茫然道:「臣……臣愚鈍。」

皇帝把手中端著的茶杯往案幾上重重一放,終於沉聲道:「你好大膽子,竟敢欺君!」

賀顧還是很茫然,不過這次他終於回過神來叩了個頭,這才抬頭道:「臣……臣愚鈍,還請陛下明示。」

皇帝萬萬沒想到這家伙敢騙他不說,騙完了竟然還給扔到了九霄雲外,一副渾然不覺的樣子。

「那日,你不是親口說你拉不開那張弓嗎?怎么朕今日見你,分明將它使得如臂使指啊?」

賀顧這才反應過來,心里咯噔一聲,暗罵自己怎么這般大意,竟然忘了這一茬,眼下好死不死皇帝還計較上了。全網首發

只是賀顧從來就是大大咧咧混不吝的性子,上輩子是這樣,這輩子恐怕也改不了,但欺君這種罪名,他是萬萬不敢認的,好在電光火石間,賀小侯爺腦海里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絕佳的借口。

「陛下!臣那日並非作偽,的確是拉不開那弓……」他面色微微帶了幾絲羞赧,「臣自小認床,又隨父親留在承河日久,乍一回京一時睡不慣家中床榻,那日進宮前一晚,臣又不巧落了枕,半邊身子都沒什么力氣,這才……」

皇帝:「……」

皇帝一時竟然被他這看上去十分合情合理、又天衣無縫的借口給噎住了,然而還不等他回答,旁邊的皇後已然關切道:「可憐的孩子……承河的確風沙大,本宮聽說那里多有胡人夷族出沒,是個不毛之地,真是苦了你,小小年紀就要跟你爹跑那么遠,現在可曾好些了?」あ奇奇小説蛧ヤ~7~1~7~().qq7(1)7.<首發、域名、請記住

賀顧燦然一笑,揖道:「謝娘娘關懷,如今修養多日,早已大好了。」

讓皇後這么一打岔,皇帝便也不好再追究賀小侯爺的「欺君之罪」了,他雖然心知賀顧落枕,多半是在扯謊,但結合殿前對答和賀顧的表現,皇帝也同樣猜到,賀顧那日藏拙,大約也是因為長公主,他本來也無心問賀顧的罪,便干脆揭過不提了。

只是賀世子一副對長公主情根深種的樣子,皇帝看的不由得在心中暗嘆了一聲——

若他的「長公主」真是女兒身,能為她找個如此一表人才,又真心愛慕她的夫君,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他這做父親的,當然也只會老懷大慰。

但是……

唉,真是造孽。

皇帝想及此處,面上帶了三分無奈,擺了擺手。

吳德懷見狀立刻明白了陛下的意思,轉身道:「既然只剩下賀世子、魏公子兩人,最後這切磋,便也不必再特意往擂台去了,還請二位就地比試吧。」

賀顧愣了愣,轉頭去看那魏世恆,卻見他也正盯著自己看,眼神十分幽深。

……其實魏世恆的眼神並不是幽深,他只是有點慌。

陛下吩咐他一定要奪得此次武試魁首,他本來也信心滿滿,覺得不過是些整日里錦衣玉食、紙醉金迷的紈絝子弟,要勝過他們想必易如反掌。

宮中暗衛,長的是隱匿行跡,幾息功|夫,便能於無聲間奪人性命。

而弓馬騎射,則是軍旅行伍之人才會長於此,他雖著意練過,自認水平還算上佳,卻萬萬沒想到,竟然遇上了賀小侯爺,這么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眼下若是切磋也敗給他,他便有負於陛下的囑托了。

雖然聖上仁慈,想來便是有所懲處,也並不會把他怎么樣,但這些年他費盡心力才得到了陛下的重用,豈能這么容易,就因為一個才十六歲的毛孩子叫陛下失望?

魏世恆的牙關緊了緊,腮幫子微不可察的抖了一下。

他衣袖下的五指,也暗暗成拳。

武試最後的這場切磋,並沒有兵刃,只是赤手空拳,吳德懷如此安排,也是考慮到陛下、娘娘和長公主都看著,若是搞得刀光劍影的,萬一見了血晦氣不說,還會驚了聖駕。

誰知賀顧卻在開始前又舉起了手,喊道:「吳內官,有件事,我覺得我還是該說一下。」

吳德懷無奈,也不知這位小祖宗又怎么了,只得道:「小侯爺請講。」

賀顧道:「我力氣有些大,若是空手切磋,沒個兵刃緩沖一二,只怕傷了魏兄,要不還是……」

他抬眸看了看對面的魏世恆:「要不還是給魏兄准備個兵刃,便是未曾開過鋒的,也……」

魏世恆本來剛才還只是因為陛下命令,才起了幾分爭勝之心,眼下卻不想,這小侯爺一副唇紅齒白瘦不伶仃的模樣,竟然也敢這般托大,當即冷哼一聲道:「魏某還不至如此嬌弱,小侯爺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小侯爺赤手空拳,我卻有兵刃在手,豈不叫人看了我魏世恆的笑話,還是不必了。」

吳德懷點頭,道:「既然魏公子都這么說了,那便還是開始吧。」

賀顧摸摸鼻子,心道這可是你說的,一會可不能怪他欺負人啊。

眾人很自覺的將御帳前一小塊空地清出來,只留下賀顧和魏世恆,吳德懷遠遠看了一眼帳中的長公主,見她微微頷首,這才氣沉丹田的喊了一聲:「比試開始——」

魏世恆還在想一會下手需得輕一些,雖然這小侯爺年少氣盛、甚為托大,叫他有些不喜。

但這些王孫公子,他卻還是惹不起的,若是真將這細皮嫩肉的小侯爺打出什么好歹來,回頭跟陛下也不好交差……

誰知他才剛想及此處,吳公公話音剛落,魏世恆眼中,原本離他足有三四步遠的,賀小侯爺的身影卻倏忽間如疾電一般消失了,那藍衣少年速度快到,就連魏世恆這樣常年習武的人,眼睛都幾乎只能捕捉到一點殘影。

他心中大駭,直到這一瞬間,他才明白過來,自己太輕敵了。

還好武人的直覺,讓他立刻猜到了那少年即將襲來的方向,魏世恆側身避開,腰身往背後一彎——

一個角度匪夷所思的鐵板橋。

果然躲開了後側賀顧裹挾著勁風的掌風,魏世恆將計就計,抬手便捉住了賀顧成掌的右手,緊接著,猛力狠命一拽——

沒……沒拽動???

魏世恆簡直以為自己產生了幻覺。

少年的手腕還有些清瘦,和他這樣膀大腰圓的成年男子比,甚至說得上纖細,誰知他一拉之下,卻只覺得那細細一截手腕,連帶著手腕的主人,簡直就如同十幾人合抱粗的參天巨木那樣,便是他再怎么使勁兒,也難撼動一二。

他不甘心的又拽了一拽,賀小侯爺仍然是穩如泰山,紋絲不動。

魏世恆還在跟賀顧的手腕較勁,卻不想賀顧竟然也一把拉住了他,這次那少年左手也一並伸了過來,一把抱住了魏世恆右臂。

魏世恆立刻感覺到,一股匪夷所思的大力,從肩部傳來,他眼前景物一空,還不及反應,已經被賀顧一個干凈利落的過肩摔,整個人都被甩到空中翻了個個,最後扔在地下,發出一聲轟然巨響。

魏世恆胸膛撞到地面,傳來一股悶悶的巨痛,他當即眼前一黑,喉頭腥甜,差點吐出一口血來。

他短暫失去了片刻意識,等到恢復意識,卻已經被賀顧騎在背後了。

頭頂傳來少年有點遲疑的聲音。

賀小侯爺扯著嗓子,朝遠處正呆若木雞,看著他們的吳內官喊道:「吳公公!這樣……應該算我贏了吧?」

吳德懷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心想,賀小侯爺……可真是個猛人啊。

嘴里只得回答道:「自……自然算了。」

魏世恆都這幅德行了,要是還不算,難道要等賀小侯爺一拳把他腦袋開了瓢嗎??

賀顧當即松開了魏世恆被反剪的雙手,喜滋滋追問道。

「既如此,那陛下何時為我與長公主殿下賜婚??」

「你這孽障!」賀老侯爺被他一翻陰陽怪氣的話氣的直翻白眼,「就算她不是你的親生母親……她也……」

賀顧把嘴里的瓜子殼一噴,「噗」一聲正好噴在賀老侯爺亂顫的胡子上。

「行了爹,別念經了,省著點力氣吧,回京還得面聖呢。」

他掀開馬車車簾,完全不管後面氣的手指點著他亂抖的老侯爺,從馬車上跳了下去。

他剛一跳下來,跟著的一個侍從牽著馬,立刻很有眼色的湊了過來,賀顧朝他笑笑,拉過韁繩一個干脆利落的縱躍翻上馬背。

侍從問他:「我剛聽老侯爺氣的不輕啊,您也不悠著點。」

賀顧拉著馬韁悠哉悠哉的跟著隊伍,哼笑道:「氣不死他呢。」

「老侯爺跟您提那事兒了嗎?」

「沒提。」賀顧摸摸愛馬的脖子,「他現在沒膽兒自己跟我提這事了,肯定得等回了京那個惡婆娘主動牽頭,到時候他就知道在邊上狐假虎威的刺兒我了。」

侍從「嘖」了一聲,道:「侯夫人這事兒也做的太絕了……長公主選駙馬,她私自把您的生辰八字送進宮去,這是存了要斷了爺以後仕途的心啊。」

「這女人精著呢。」

賀顧有一門絕技,一小把糖炒瓜子扔進嘴里,他不用手就能在嘴里剝殼,然後一一吐出來。

此刻他一邊吐著瓜子皮一邊道:「眼見太子犯了事,日益失寵,不定哪天東宮就得易主,到時候還不是三殿下勝算大,他那寶貝兒子走了科舉路,眼下有個這么好的機會,既能和三殿下的親姐姐攀關系,又能把我的前途斷送了,還叫旁人挑不出錯來,她能願意放過嗎?」

侍從大驚失色,忙道:「哎呦我的小爺,這話是能隨便亂講的嗎,讓人聽到你妄議皇儲,到時候咱們整個長陽侯府都得……」

賀顧笑嘻嘻道:「放心吧,這里又沒人,誰聽得到。」

他嗑完了嘴里的瓜子,猛地一勒馬疆,在夕陽下笑的肆意放浪:「我去放個馬,一會就回來。」

侍從還不及阻攔,那藍衣少年已經猛抽了一記馬鞭,雙腿一夾馬腹,絕塵而去了。

只留下一個十分任性的背影。

侍從無奈的嘆了口氣。

賀顧現在的心情真的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