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第 127 章(2 / 2)

「才不快,太慢了!今天就拉!」

**歲的小女孩一張肉嘟嘟的小臉十分篤定。

賀顧終於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抬手摸了摸她柔軟的頭發。

「容兒放心,大哥厲害著呢,誰都欺負不了大哥,不僅欺負不了大哥,也欺負不了你。對了,大哥不在這段日子,有沒有人來欺負容兒呀?」

「沒有,曲嬤嬤他們可厲害了,沒有人敢欺負容兒,每次他們想做壞事,都會被嬤嬤們發現!」

賀顧神色一沉:「他們常來做壞事嗎?」

賀容表情有點茫然:「好像也沒有吧……」

賀顧沉默了一會,賀容卻突然道:「大哥……你真的要娶那個長公主嗎,嬤嬤們都說夫人壞,娶了長公主大哥就要完蛋了。」

「大哥,要不咱們去找姥姥姥爺吧,就說你不想娶公主,姥爺一定會幫你的。」

賀顧搖了搖頭:「姥姥姥爺一把年紀了,不能有事沒事就想到麻煩他們,他們經不起折騰了,容兒要體諒他們,知道嗎?」

賀容眨巴眨巴眼睛,表情有點委屈:「可是……可是大哥你怎么辦呀……」

「娶個公主而已,又不是讓你大哥娶母老虎,有什么大不了?」賀顧笑了笑,「而且就算娶了公主,大哥也不會完蛋的,容兒乖,不要替大哥擔心了,好嗎?」

他話音剛落,那邊征野已經牽著馬回來了。

賀顧食指指節曲起,蹭了蹭賀容軟嘟嘟的小臉,站起身來,道:「快回去吧,一會曲嬤嬤她們找不到你該擔心了。」

賀容乖乖點了點頭,這才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

征野問:「爺,咱去哪?」

賀顧轉頭看他一眼,忽然露出一個讓征野心里發毛的燦爛笑容。

「花月樓。」

看賀顧的眼神也瞬間同情了許多——

世子爺真是太可憐了,長這么大征野頭一次見他如此在意男女之事,不想這么快就要被棒打鴛鴦了。

只能寄希望於兩日後,侯爺帶著世子爺進宮,真的能推了他與長公主的婚事。

征野表情風雲變幻,賀顧卻壓根兒沒注意到他,他腦子里全是剛才征野肯定的那句「既然要生孩子,那肯定是要結為夫妻了」。

他們此刻行在侯府後花園的游廊里,賀顧抬頭望著青磚黛瓦的院牆那邊,伸過來的一從開的嬌艷俏麗的紅杏,腦海里鬼使神差的又想起了那日街上長公主清麗殊艷的側臉來——

若是能做她的夫君,做駙馬好像也沒什么不好的……

那些夢,也不算什么大不敬了吧?

——

兩日後。

要進宮面聖述職,賀老侯爺自然是分外重視,特意起了個大早不說,又吩咐下人選了件顏色素凈、紋樣低調的衣裳,再將他那把分外得意的美髯好生修剪了一番,這才整衣出發。

誰知到了府門口,見了賀顧,才發現兒子竟然比老|子更上心。

賀顧雖然常著藍衣,今日這一身,卻能看得出是格外用心打扮過的。

賀小侯爺額系一條純白雲紋抹額,身上寶藍色錦衣衣底綉著文竹,外罩一件淺色綢布披褂,束的緊緊的腰帶勾勒出少年人勁瘦有力的腰身,下墜一塊通體瑩潤的純白羊脂玉佩,愈發顯得他氣質溫華,卻又不失貴氣。

賀南豐當即愣在了原地。

恍然間,他竟仿佛看到了當年初見時,女扮男裝英氣勃勃、不輸男子的發妻——賀顧的親娘言大小姐。

賀老侯爺想起早早亡故的發妻,心里不由得嘆了兩口氣。

言大小姐雖然逝世多年,他卻並不曾忘記發妻,午夜夢回還偶爾會想起她,也是因著她的緣故,這些年來賀顧便是再怎么忤逆,他也不曾真的對大兒子有過什么實質性的責罰。

賀顧卻不知道他想起了生母,父子倆上了馬車,他見賀老頭盯著自己,臉上神情古怪,還以為他是不願意違逆聖意,又反悔不想推拒這門婚事了,若是換在之前他肯定要開口冷嘲熱諷一番,只是現在賀老頭如果反悔了,倒是正好合了他的意。

馬車穿過汴京繁華街市,很快到了第一道宮門前,宮中不能行車輦,賀顧跟著親爹賀老侯爺下了馬車,就見到一個青衣內官早早等在宮門前,見了他們連忙上來笑著行了個禮,道:「咱家奉聖上之命,在此等侯侯爺已久,喲,這位便是賀世子吧?」

賀南豐在朝中任武職,卻並不是那些不通人情世故的粗人,相反還十分懂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便是對著宮中宦官,也從未流露出過一點輕慢意思,更何況,這位還是皇帝的貼身內侍之一。

聖上竟然特意派了他到宮門前接自己,想必這次他承河平亂的差事,辦的是十分叫聖上滿意了,賀南豐心中高興,拍了拍賀顧肩膀,笑道:「正是犬子,顧兒,這位是陛下身邊的王內官。」

賀顧從善如流的道了聲好,王內官卻抬手揖了揖,他臉上笑容飽含深意:「小侯爺日後造化大著呢,咱家一個下人,可不敢當小侯爺一聲好,二位爺,快上轎吧。」

王內官話里有話,賀南豐也是個人精,立刻聽出了不對,暗想壞了,陛下不會是已經打定主意,給長公主定下賀顧了吧?

兩人換轎進了宮,在皇帝的攬政殿殿門前侯了短短不到一盞茶功夫,王內官就從殿內走了出來,低聲道:「二位爺,請吧,今日皇後娘娘也在,小心言語,莫要沖撞了娘娘。」

賀南豐連忙應是,帶著賀顧踏進了殿門。

攬政殿是皇帝批閱奏折、召見大臣常在的宮殿,賀南豐不是第一次來了,卻仍然覺得手心有汗,十分緊張。

賀顧卻與他相反,上輩子為了太子的皇位,什么逼宮、皇子內斗,他沒少摻和,這萬人之上九五至尊的居所攬政殿,他卻在這里殺進殺出了不止一回。

想想他實在是個冒犯了裴氏皇家天威的不詳之人,無怪有人跟太子嚼舌根,說什么「賀子環屢舉重兵進犯內庭,雖為陛下故,然擁兵必自重、陛下養虎為患,須得分外留心」,太子就立刻信了,後來又斥他「已生鷹視狼顧之相,實乃不忠不順之臣」給他安了莫須有的罪名,剛一坐穩皇位就立刻重新扶植了其他心腹,卸磨殺驢了。

賀顧跪在殿下,腦子正在走神,也沒太在意賀老侯爺和皇帝在說什么,直到他聽得上面的皇帝忽然叫了一聲自己的名字。

「這便是你那此次承河平亂、擒下逆賊的大公子嗎?不錯,小小年紀隨父從軍,有孝心,擒了逆賊立下這份戰功,有武勇。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看看。」

賀顧一怔,還沒反應過來,賀老侯爺已經在他耳邊低聲道:「還不快抬頭?聖上叫你呢。」

賀顧這才收斂了剛才已經飛到九霄雲外的心神,抬起了頭,他十分規矩,雖然抬頭卻仍然垂著眸子,不曾直視聖顏,沒有一點逾矩。

皇帝笑了笑,聲音聽起來十分愉悅,道:「不錯,果然是少年英傑,賀南豐,你這兒子生的不像你,倒有幾分肖似你岳父言老將軍啊。」

賀老侯爺連忙道:「岳父一生征戰沙場,鐵骨錚錚,對朝廷也是忠心耿耿,犬子雖然尚且年少,還未及弱冠,但他日若能有他外祖父三分忠勇,可以為陛下盡忠,我這做爹的也無他求了。」

賀南豐這話順著皇帝的話茬,卻話里有話,他不曉得皇帝如今知不知道,皇後給長公主選駙馬要走了賀顧的生辰八字和畫像,在皇帝面前話不可說的太白,也只能如此旁敲側擊的暗示。

皇帝卻似乎沒聽出他言外之意,只看著賀顧笑了笑,道:「朕聽說你文章師從戶部尚書王庭和王老大人,王大人可是先帝惠和三十四年的探花,他學問精深,你既能得他指點,想必不僅武藝好,文章應也不差吧?」

賀顧頓了頓,他也知道如今這位陛下十分愛才,若是答的太好,萬一皇帝生了惜才之心,他和長公主的婚事怕是就黃了……可不能太出風頭。

想及此處,賀顧面露難色,遲疑道:「草民愚鈍,只是幼時有幸得了老師開蒙,文才也只平平,平日亦不敢以老師弟子自詡,深怕給他老人家丟人。」

他此話一出,賀南豐在旁邊先愣住了——

賀顧一向性子直,往好了說是少年意氣,說難聽點就是張揚,從來不知鋒芒內斂,他也是想到這一點,才會生了這一計,誰知今天需要他展露才華,這小兔崽子卻不知道錯了哪根筋,反倒謙虛起來了?

皇帝聽了賀顧的話,也不由得失笑道:「長陽侯,你這兒子小小年紀,說話卻和老大夫們一樣,怎么這樣小心謹慎、老氣橫秋?」

賀南豐干笑兩聲,胡子下的嘴角隱隱抽搐。

「賀顧,朕來問你一個問題,你需得好好回答,若是藏拙,便是犯了欺君之罪,朕要是發現,絕不輕饒。你聽到沒有?」

賀顧背脊一僵,只得叩首道:「是,草民知曉。」

皇帝沉吟片刻,接過了旁邊皇後遞給他的茶盞,輕抿一口,這才緩緩道:「你年紀輕,朕也不為難你,便問你一個簡單的,你名為顧,朕問你,這個『顧』字何解?」

賀顧一愣,他本來還在發愁,猜皇帝要問他四書五經、還是治國理政之道、又或者是要他做辭賦,雖然答的太好怕被皇帝列進以後當牛做馬給裴家江山賣命的名單里,但若是太差,想來皇帝也不會給愛女找個草包駙馬,要拿捏准這個度,實在不易。

但他卻萬萬沒想到,皇帝竟然會沒頭沒尾問這么一個讓人摸不著頭腦的問題。

這問題的確不難,但是答得好與不好,如何界定,皇帝究竟是什么心思,卻也著實難猜。

賀顧垂眸想了半天,緩緩道:「草民謹對,《說文》有雲,『顧』者,環視也,父親為草民取了這個『顧』字為名,是希望草民收斂性子,行事需得三思而後行,多思多想,不可魯莽冒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