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第 128 章(2 / 2)

畢竟太|祖高祖年間,宮中不還總把公主們,許配給功臣之家的子孫,不論年貌么?那他這請求,既然有舊例,便也不算唐突了。

畢竟上輩子,恪王殿下還說什么「今日之恩,永世不忘」,顯然是個十分知恩圖報的人咧。

賀顧越想越高興,征野叫了他半天,也沒反應,只見他滿臉傻笑,不知道在樂什么,不由得有些無奈,伸手搖了搖賀顧肩膀,道:「爺,到家了!」

賀顧一怔,這才回過神來,干咳一聲,就著車廂里的小窗往外看了看。

……還真到了啊?

他收了思緒,掀開簾子跳下馬車,就見侯府門前,等著一眾人——

賀老頭,萬姝兒,賀誠,賀容竟然都在。

賀顧被唬了一跳。

怎么一家子都在等他???

賀南豐見他跳下馬車,立刻幾步上前,神情焦灼道:「如何了?」

萬氏也問:「可還順意么?」

賀誠臉上愧憂交加,小聲囁嚅:「大哥,你……你沒選上吧?」

賀容小臉皺成一團,急吼吼問:「大哥你不用做駙馬了叭?」

賀顧:「……」

顯然今日,選駙馬的雖是賀小侯爺,最急的卻不是他自己,而是這一大家子人。

賀顧覺得,除了不安好心的萬氏,賀家一家人應該都在殷切的盼望著、期望著——

可千萬別選上啊!

他干咳一聲,道:「殿前對答尚可,文試平平,勉強合格,武試奪魁。」

賀老侯爺愣道:「什么?考這么多?」

賀顧道:「是啊。」

萬氏也忙問:「那陛下可曾定下你了?」

賀顧似笑非笑看她一眼,道:「那也沒有……倒叫夫人替我急壞了。」

賀南豐看了萬氏一眼,皺眉道:「你怎么還在打這主意?我不是同你說過,顧兒選不上,對咱們家是好事了么?」

萬氏忙道:「妾身並未那般想,只是擔心顧兒罷了……」

賀南豐搖頭,嘆了句:「後宅婦人,過於短視。」

心中卻想起了過世的嫡妻言大小姐。

只得暗嘆了口氣,心道眉若雖也是女子,卻不似姝兒這般……

也是……姝兒雖然美貌,畢竟總還是小門小戶出身,沒讀過幾本書,算算帳、管管家,這種瑣事還能做做,但真到大事上,比不了原配發妻,也是意料之中。

皺了皺眉,又想起一事來——

可千萬不能叫誠兒學得和他娘一樣目光短淺。

短短幾天之內,萬氏已被一向寵愛她的賀老侯爺,說了兩回重話,不由得嘴唇喏喏,不敢吱聲了。

賀顧總算是看出來了。

賀南豐雖然寵愛萬氏,但更看重的,卻還是長陽侯府的前程。

上輩子賀老頭沒准是替他推過這門婚事的,只是他這親爹是個鐵嘴公雞,斷然不會主動告訴他,他自己也不曾問過。

……重生後心態改換,倒是看到了許多以前不曾看到的事。

賀顧頓了頓,道:「陛下的旨意還沒下來,到底將長公主殿下賜婚給誰,我也摸不准,還是先等著吧。」

他心中既有了陛下不賜婚,以後也能娶到長公主的辦法,頓時心不慌了、氣也不喘了。

賀南豐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差點懷疑起,那日這混小子在馬車上,說他看上了長公主殿下,是不是就為了氣自己了。

賀顧腳步一頓:「對了,還有件事。」

賀南豐問:「什么事?」

賀顧道:「先進屋吧,正好夫人也在。」

他回頭笑著看了萬姝兒一眼,只看得萬氏心中發毛。

「還請夫人也一同來正堂。」

萬氏心中莫名升起一種不祥預感。

不知為什么,自從這趟賀老侯爺從承河回來……她簡直就像走了背點兒。

當初,慫恿侯爺帶著這個小孽種去承河,便是想著承河是個不毛之地,又有那么多喪心病狂的逆賊,叫他同去,刀劍無眼,萬一小孽種有個什么三長兩短,日後豈不省事?

就算沒事,想想這小孽種在那鳥不拉屎的邊陲之地,平白受一頓折騰,也叫她心中快活。

果不其然,她一吹枕頭風,說賀顧也快十六了,機會難得,若不跟著父親一同去歷練一回,豈不可惜?

侯爺只稍稍一沉吟,便立馬允了。

誰成想,賀顧一趟承河之行,屁事沒有,也便罷了,聽說那日他跟著侯爺進宮,竟然還因為平亂之功,在聖上面前露了臉,得了嘉獎??

萬姝兒這才忽然開始有點回過味兒來了。

再加上前日,賀誠怒氣沖沖的來質問她,為何要把賀顧八字遞進宮去,萬姝兒這才從賀誠嘴里得知了一件事。

原來自先帝惠和年間起,本朝公主出嫁,便有了個新定例——

駙馬尚主,成婚後公主與駙馬的輩分,便在家中一起提一輩,這本是先帝心疼那時出嫁的儀清公主,怕女兒日後在婆家被立規矩為難,才會如此。

本朝開國多年,裴家出來的皇帝們有個特點,便是護短且犟,有那護著一個男人做了幾十年皇後的高祖珠玉在前,先帝畢竟只是愛女情切了些,大臣們思來想去,覺得反正也就駙馬家倒霉,日後千萬別叫自家兒郎做駙馬也就是了。

便不再反對,這規矩也沿襲至今。

但萬姝兒可不知道這些,她聽賀誠提及這規矩時,簡直不可置信。

這才驚覺,若是真叫賀顧跟著公主提了一輩,日後,他豈不要在自己面前翻了天去?

萬姝兒被賀老侯爺一頓凶,其實很冤枉,至少剛才,她也是同賀家一家人一齊盼望著——

陛下、娘娘、長公主殿下……

你們可千萬不能看上賀顧這個小兔崽子啊!

初春三月,御苑中緋色桃花開了滿樹。

落英繽紛,芳華如醉。

樹下的皇帝和長公主之間,卻維持了許久無聲的靜默。

半晌,長公主才垂眸道:「兒臣豈敢。」

皇帝的聲音有些沙啞。

「朕不是問你敢不敢,朕是問你……有沒有?」

「……」

「……父皇身為九五至尊、天下共主,需要顧及思量之事良多,便是疏忽間力有不逮,亦非您所願,兒臣明白父皇的難處,並不曾心生怨懟。」

皇帝聽了他的話,沉默了良久,最後只道:「你不必安慰朕,當初你皇姐和你母後的事……說到底,是朕太過疏忽……如今她這幅樣子……也是因著朕的不是。」

「珩兒……你是朕的孩子里最懂事的,卻也是朕最對不住的,當初若不是你急中生智……你母後如今……如今……」

皇帝說到這里,嗓音干澀到幾乎難以為繼,那張本來只是生了細密皺紋的臉,卻像是驟然間老了十多歲。

「當初之事已過去多年,父皇不必如此介懷。」

「朕如何能不介懷?」

皇帝忽然劇烈的咳了兩聲,他伸手扶住了樹干,低聲道,「你本是朕的三個兒子里,最聰慧、天資最高、也最懂事的那個,卻因朕之過,受了這許多年的委屈,若非有你母後和皇姐之事,你又何須……」

「兒臣並未覺得自己受了委屈。」

「只要母後鳳體安康,能侍奉父皇母後膝下,兒臣已覺滿足,亦從未生過一絲一毫怨懟之心。」

皇帝聽了他的話,嘆道:「……你是個淳孝的孩子,朕又何嘗不知?」

「但你畢竟不是女兒身,也不可能做一輩子你姐姐的替身,總有一日……」

長公主沉聲道:「兒臣跟著父皇前來,正是為了此事。」

「母後的病,太醫院調養多年,直到近年,才稍好一些,可昨晚與今日,卻又接連發病,想來多半是因為憂心兒臣的婚事,才會如此,若再這樣下去,兒臣實在心中難安。」

「這些年來母後安排的婚事,父皇已替兒臣推拒過多次,然則幾次三番下來,母後卻始終不曾釋懷,至今還在掛心於此。

「既如此,倒不如遂了母後的心願……成婚吧。」

皇帝徹底被他這番話搞得愣住了,半晌他才回過神來,瞳孔微微放大,喝道:「你這傻孩子,瞎說什么胡話?!你與他們同為男子,如何成婚?」

「前朝的儀清公主,被先帝指婚於文英殿大學士劉崇之子劉茂,公主不喜劉茂,二人成婚多年,始終未曾同榻而眠,更無子嗣,也一樣相敬如賓到老了。」

「兒臣與駙馬,只需如此,並非什么難事。」

皇帝嘴唇顫了顫,道:「這怎么行……你們兩個男子,若真如此……子嗣又該怎么辦?」

長公主沉默了一會,道:「讓他納妾便是了,妾室自然會為駙馬留下子嗣,不會叫他家中絕後。」

皇帝低聲喝道:「朕說的不是駙馬!是你!」

「……」

「父皇有大哥、二哥,二位兄長都能為皇室留下子息,總不會缺我一個,但母後……她如今卻只有兒臣一個孩子了,還請父皇允准兒臣所求。」

皇帝聽了他的話,胸膛急促起伏,半晌才閉目,低嘆道:「造孽,造孽啊……」

「……還請父皇允准。」

皇帝猛然睜開了眼定定看著長公主,他目色不知為何,忽然變得十分幽深:「朕問你,你就沒有一點不甘心嗎?」

「你大哥雖是元後所出,可你與他同為朕的嫡子,如今他主位東宮,你卻可能連自己的子嗣也留不下……你便真的不曾有一絲一毫的不甘心嗎?」

長公主跪下,對皇帝叩了個頭,抬起頭來定定道:「父皇聖裁,皇兄是父皇親自冊封的儲君,多年來皇兄賢德有目共睹,滿朝文武亦對皇兄交口稱贊,兒臣既不曾也不敢,有一絲一毫的非分之想。」

「……你當真是這么想的?」——

與此同時,賀顧與王沐川,陸歸寧剛剛踏出宮門。

同帶他們出來的內官稍作寒暄答謝,看著他們轉身回去。

三人站在宮門前,陸歸寧朝賀顧抱拳道:「今日校場上賀賢弟風采,真叫人一見之下難以忘俗,還要恭喜賢弟武試奪魁,想來不日長陽候府便能接到陛下賜婚的聖旨了。」

賀顧心中飄飄然,索性也不惺惺作態的謙虛了,十分大方的燦然一笑,抱拳回以一禮,道:「同喜同喜,回頭一定請陸兄喝喜酒。」

王沐川:「……」

他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不由得開始思考半個時辰前,這兩個人還在校場相爭,究竟是不是他的錯覺了。

他涼涼看了這二人一眼,道:「陸兄似乎對駙馬之位,不甚有意?」

陸歸寧哈哈一笑:「叫王二公子看出來了,我本也是收到了皇後娘娘的帖子,想到殿下之前定下的親事俱都沒能成,一時好奇心起,就想來看看,長公主殿下究竟長成了副什么模樣。」

賀顧聽得眉頭一皺,剛才還抱拳的手驟然收了回去,冷道:「殿下自然是風華絕代,一等一的美人了,之前那些個退婚的,是他們自己有眼無珠,與殿下的相貌有什么關系?」

陸歸寧剛才還看他笑容滿面,也不知他說錯了什么話,這長陽侯府的小侯爺突然就黑了臉,將他好一頓懟,一時也十分摸不著頭腦。

只得摸了摸鼻子,有點尷尬的干笑道:「自然,自然,長公主殿下金枝玉葉,自然風華絕代,呃……陸某家中父母還在等,與二位既不同路,便先告辭了。」

王沐川點頭,賀顧卻只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哼了聲,道:「不送。」

便看著陸歸寧爬上馬車走了。

長陽候府和王家在一條街上,只隔了一堵牆,賀顧便索性邀了王沐川同乘馬車一道回去。

侯府馬車十分寬敞,內廂便是坐了賀顧、王沐川、征野三人,卻也並不擁擠。

馬車一跑起來,征野終於忍不住了,看著賀顧咽了口唾沫,問道:「爺,今日怎么樣了?」

賀顧笑的得意,一時也顧不上王二哥在邊上,答道:「當然十拿九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