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五十九章 一種成長(1 / 2)

春坊里很安靜,落針可聞。

許玉軒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不知是暈過去了還是太傷心了不想動彈。

寧嘉賜喜歡玩,喜歡變著花樣玩,但他畢竟是心性純良的孩子,人並不壞,打老師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可從來沒干過。

今天玩大了!

眼睛定定瞧著自己的雙手,寧嘉賜在回憶,那一方神奇的驚艷的硯台......它是打哪兒冒出來,出現在自己手上的?

溫源和郭秉渾身篩糠似的顫抖,臉色白得像死人,太子闖出來的禍,倒霉的肯定是他們這些太子身邊的太監,這事若讓陛下知道,肯定會把他們杖斃的。

事件的幕後黑手鍾逸則沒事人似的站在一邊,一邊想著今天晚餐吃什么,同時順便估計了一下許玉軒的傷勢。

硯台是上好重硯,古朴大方,手藝精美,據說是前代名相用過的,重要的是它分量很足,足有三斤多,一家伙砸在許玉軒腿上,許玉軒應該......犯了損毀文物罪?

想必傷勢應該不會很嚴重,大寧的文官是久經斗毆考驗的,不但打人凶猛,而且也應該能扛得住揍才是,只不過許學士心靈上的創傷,恐怕一時難以愈合了。

寧嘉賜呆呆地注視著許玉軒,神情充滿了懊悔和懼意,訥訥道:「許學士他......怎么了?」

「被殿下放倒了。」

「接下來我該怎么辦?」寧嘉賜癟著嘴,有點要哭的意思。

鍾逸道:「殿下,接下來不是你該怎么辦,而是要看許學士怎么辦。」

「許學士會怎么辦?」

「不出意料的話,許學士休息夠了應該會起身,然後入宮向陛下告狀,殿下要做的便是在東宮等待陛下的責罰......還有,你毆打老師一事,滿朝文武不會放過你的,特別是那些言官御史。」

寧嘉賜畢竟是個十四五歲的孩子。聞言頓時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

寧嘉賜悔恨的同時,趴在地上的許玉軒終於有了動靜。

他沉沉地嘆了口氣,然後坐了起來,神情很狼狽,臉上一團一團臟兮兮的,而且由於臉著地,鼻孔里還冒著鮮血。

許玉軒的神色很怪異,痴呆似的盯著寧嘉賜久久不語。仿佛不認識他似的。

寧嘉賜被他這種怪異的目光嚇壞了,哭得愈發大聲。

鍾逸也嚇著了,心想這許學士該不會真發了瘋,想刺殺太子報仇吧?於是鍾逸向前跨了一步,有意無意地擋在寧嘉賜身前。

太子若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他也沒好果子吃。

事實說明鍾逸的擔心很多余,良久以後,許玉軒只是自嘲般一笑,仰望房梁喃喃一嘆:「書生報國無地。空白九分頭......」

這是前朝詩人一首詞里的句子,此刻許玉軒喃喃念出,竟說不出的寥落悲涼。

沒計較太子剛才傷他的舉動。許玉軒知道是他情急所為,他只是感到心力交瘁,真的累了。

這些年來,他唯一的職責便是教太子讀書,為了太子他可謂嘔心瀝血,肝腦塗地,修完《寧太祖實錄》後,他這幾年干的唯一一件事便是教導太子,這是陛下賦予他的重任。只可惜太子實在太頑劣,太懶散,從無讀書的興趣,一直敷衍應付著老師,許玉軒也是正經的進士出身。有著讀書人的傲氣和自負,花了幾年的時間只干一件事,卻沒把這件事干好,反而一塌糊塗,許玉軒是真感到心灰意冷。而且萌生了退意。

他不是不想當官,可他承擔不起太子平庸無知的罪名,這罪名太重了,許玉軒無法預知太子將來即位後是個怎樣的皇帝,但以太子現在的性子,肯定是個不學無術的皇帝,將來朝堂議論起來,他這個左春坊大學士難辭其咎,既如此,索性現在請辭,至少比將來被文官們罵得體無完膚要體面些。

拱了拱手,許玉軒蕭瑟一嘆,道:「太子殿下,臣恐怕教不了你了,你......好自為之。」

罷搖搖頭,許玉軒站了起來,膝蓋上的傷卻令他身形一個踉蹌,險些栽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