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他是惡魔,是病菌,她避之不及,越遠越(1 / 2)

秋雨一直幫暈倒的女孩打著傘,沒注意到身後站了人,直到周圍人的目光都看她、看她身後,她才疑惑地轉頭。

目光觸到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他一臉的驚喜,雙眸發亮,興奮地盯著她,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可她恰好相反,受到了驚嚇一樣,臉­色­「刷」地變了,轉身就走。

她腳步飛快,一直關注著後面,生怕他再跟上來。

所幸沒有。

毒辣的陽光毫不留情,­射­進丁明琛眼中,照出他眸底無數痛苦的碎片,讓他的悲傷無所遁形。

他站在原地,望著秋雨漸行漸遠的身影,心直接碎了。

秋雨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驚恐,是厭惡。

好像他是惡魔,是病菌,她避之不及,越遠越好。

分別前的那晚,他的確說了傷害她的話,還強行占有她。

但以他對秋雨的了解,因為這個,她即使再失望,再生氣,也不會這樣對他。

一道驚雷在頭頂響起,丁明琛渾身發涼,已猜出了什么。

秋雨當時的話還歷歷在耳,「如果你對我有所隱瞞,將來我知道的那一天,就是我們成為陌生人的一天。」

她是真的這樣做了。

他打了個寒顫,全身血液停止流動,明明在烈日下,卻手腳冰涼。

他感到從未有過的難過,頭腦嗡鳴,全身哪里都叫囂著不舒服。

這一刻,他甚至就想這樣死去。

要是他死去,秋雨一定不會無動於衷吧。

可他不會再那樣了,秋雨不喜歡,即使回頭了,也不會跟他和好。

頭頂的烈日被遮擋住,原來是秘書撐傘下來,勸說:「明琛,回車上吧,外面太熱了。」

丁明琛機械地回到車上,眼神是虛空的,一句話沒再說,秘書和司機也識相的不敢多說什么,一路下來,車內氛圍壓抑了很多。

回到公司大廈,丁明琛一聲不吭地回到實習的部門。

「特助回來了?」部門經理過來找他,卻發現他閉目靠在椅上,­唇­­色­發白,臉­色­發青。

他眉峰擰起,眉心擠出一道深紋,看上去很難受,卻很安靜,獨自承受著,並沒有打擾別人。

部門經理滿臉焦急:「是不是中暑了?」

看起來一分的不舒服,被部門經理渲染成十分,他叫喊著吩咐:「小吳,快來幫我扶著特助去醫務室!」

他聲音震天動地,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是他發現特助中暑,恨不得總裁立刻知道他這樣關懷特助的身體。

臨近開學,丁明琛就這樣病了一場,回家休了幾天。

徐念泓擔憂得不得了,頭一次將工作放下,先顧兒子。

但兒子還是像以前那樣,並不會輕易對人敞開心扉。

即使她是母親。

他大部分時間都在看窗外,有時候會忽然帶點笑意,像是沉浸在什么往事中,有時候又眼神空洞,滿面烏雲。

所幸,他年輕強健,很快振作起來。

開學在即,丁家請了大師來清穢揚福。

養病的幾天,足不出戶,丁明琛膚­色­白如冷玉,短發如墨,他面­色­沉靜,閉目接受大師用潔枝點額。

大師見他儀表堂堂,不禁稱贊,「施主年紀輕輕,氣度沉穩,端方厚重,必定人生順遂,是大福之人啊!」

盡管丁慎航和徐念泓都是高知,但近知天命之年,事業上、生活中經歷風雨無數,已經變得特別信這些。為父母者莫不為兒女自豪,明知大師的話有奉承成分,夫妻二人仍忍不住露出欣慰笑意。

每逢這種事,不管是否認可,丁明琛總是安靜配合的。

這次他卻多問了一句,聽上去有些像自言自語,「『順遂』是指,我想要的都能得到?」

大師大概是覺得他孩子氣,笑望著他,模樣慈祥,「您有什么是得不到的呢。」

丁明琛不語,眼神略暗了一瞬,那股自我厭棄的情緒頃刻間升上來。

不知道,他這個被厭棄的人,還能不能再靠近她。

他的愛,他的戀,他的快樂。

只有他知道,在他風平浪靜的外表下,是一顆怎樣脆弱的心。

他承擔不起。也輸不起。明天就要開學,秋雨根據新課表,給自己定了個新的時間計劃表。

她張望了一下,見父親不在房里,走去樓道里抽煙了。

回到a市後,他的煙癮更大了。秋雨知道,他這是心里煩。

她也是最近剛弄明白,父親在向a市的一個張總追款,有半年功夫了,只追回了訂單金額一小部分。

樓道里被嗆人的煙味盈滿,秋雨咳嗽了一聲,秋豐實轉過頭來,說她:「有蚊子,快回去。」

秋雨輕聲說:「爸,還是用法律手段解決吧。這樣求他哄他,他只會有恃無恐。」

「我們不是沒試過,」秋豐實又猛吸了一口煙,忽然抬首,臉­色­大變:「他黑白兩道都有人,拾我們很簡單,秋雨,你不要­干­涉!」

秋雨生平最恨不公,更恨被人欺凌,上來一根筋的倔勁,「老賴還賴出毛病來了?他敢動我一根指頭,我跟他同歸於盡!看看誰更後悔!」

「胡說什么!」秋豐實扔了煙,將女兒拉回家。

父女倆安靜了一會,秋豐實忽然說:「秋雨,我真是個沒用的父親。你要是出生在別家,會有更好的發展。我拖累了你。」

秋豐實說著,悄悄紅了眼圈。

秋雨大聲駁斥他:「但是你和媽給了我一個很健康的成長環境啊!我現在覺得,原生家庭健康,比什么都強!會讓孩子心理陽光,人格健全!就比如我!」

她氣憤地替父親罵人:「像那個姓張的,還不知是什么­阴­溝老鼠洞里出來的壞種,肯定是從小沒人疼的壞苗子,明著賴賬,玩弄別人為樂,不會有好下場的!」

說到激動處,她腦海中又掠過那個人。

丁慎航和徐念泓工作太忙顧不上孩子,又怕他被保姆和佣人帶壞,從小學起就把他送到外公家養。

他經常跟著她家出去玩。有愛的父母,溫馨的家庭,離他很遠。

他是徐教授培養出來的標准君子,文質彬彬,沉靜內斂。

也是丁慎航不動聲­色­的灌輸和強壓下,沿著父親期望的軌跡長成的完美接班人。

丁慎航是一個非常強勢的人,徐教授也是。

他只是從一個強壓環境,到了另一個強壓環境。

徐教授為了讓他靜心,會讓他一下午坐在桌前練字。

她都記得她拍開徐教授家的大門,說讓他陪她出去打球時,靜靜坐在桌後執著毛筆的他,投來的歡喜眼神。

他的面前,永遠鋪著一大迭蒼勁有力的、與他年紀不符的毛筆書法和硬筆書法。

幾乎要將他蓋住

只要想到跟那人相關,秋雨就會心情低落。

她安靜下來,像是被抽­干­了力氣。

過了一會,她過去幫父親捏著肩膀,安慰他:「爸,明明不是你的責任。你老板明知風險大,還答應賒款,最後把壓力都給你。你已經做得很好了。能追回最好,追不回你也仁至義盡了。」

秋豐實反握住女兒的手,深深嘆了口氣。

門鈴忽然響起,秋豐實過去開了門。

原來是王振平,他送來一小筐李子,紫黑的皮上帶著白霜,還夾著葉子,一看就很新鮮。

秋豐實看了一眼秋雨,秋雨顯然不想讓他,但推將了幾個來回,實在無法拒絕,秋豐實只好下。

家里太狹小,秋豐實帶王振平去樓下茶室喝茶,秋雨借口自己要整理書本,留在了家里。

王振平也是那個小山村出來的,叄十多的年紀始終未婚,倒是在a市事業小成,放假回老家認識了秋雨,一直對他們父女很熱絡。

秋雨當然感覺得出他對自己有意思,閑聊時,她已經裝作不經意地說過,目前沒有戀愛的想法。

秋豐實何嘗沒有當著王振平的面,直說他不同意女兒談戀愛,因為女兒年紀太小了。

但王振平仍隔叄岔五地來他們家,並積極地給秋豐實推薦工作。

關鍵是,他跟張總認識,為秋豐實追款提供了一些實質­性­幫助。

伸手不打笑臉人,秋豐實也不好直接拒掉他,只得先這樣交往著。

開學的第一天,放了學,王振平的信息就過來了,像問候小朋友一樣,問秋雨第一天上學適不適應。

秋雨回了個「還好」,他緊接著說自己就在a大校園里,問請他吃a大食堂的話還當不當真。

時間地點恰好,秋雨就兌現諾言,請了客。

在校內溜達了一會,秋豐實過來接人,王振平將父女二人送回家。

回去的時候,王振平的後視鏡中不時能看到一輛越野車,一直在他後面。

這輛車在路上很亮眼,是某名車品牌,車身高大,線條流暢,對普通車型有著碾壓般的壓迫感,價格六位數,全進口。

恰好到了一個路口,越野車在他右邊車道,跟他並排。

王振平覺得開越野車的人好像在看他。

他看回去,那邊全黑反­射­玻璃,看不清里面的人。

到了小區,他拐進去,越野車自他身後呼嘯而過。

開學有一段時間了,並沒有人來打擾,秋雨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不再擔驚受怕。

回家她跟父親說:「爸,你早點回青城吧。你老板想要追款,讓他去法庭告吧!」

現在她這邊應該是沒什么事了,她希望父親早點回去,別在a市跟姓張的上火生氣了。

秋豐實問:「這些天,沒人糾纏你吧?」

「放心吧,沒有。」

秋豐實點點頭,說:「我過段時間再走。」

今天張總去參加商會的季度會,他跟到那里,大概是a市商友都在,張總難得說了幾句人話,他仿佛看到了希望。

走的時候,花蔭里有個身影閃過,好像是丁明琛。

他恨得要死,攥著拳頭去找,卻沒有找到。

既然女兒說丁明琛沒有再來­骚­擾,他就放心了。

秋雨現在除了上課,就是在圖書館上自習,晚上父親來接她回家,不跟外人有過多交往,生活過得很簡單。大知識競答賽來臨,秋雨自然是踴躍報名,並助力醫學院進了決賽。

現在心里寧靜了許多,學習又重新成為她的全部,成為她為自己和家人創造美好生活的唯一梯子,她很喜歡多參加這樣的比賽,歷練自己。

來看自己在學校的「大神」中,處於什么水平,有多少差距,好有的放矢。

決賽在會議廳展開,能容納千人的會議廳水泄不通,許多大一的學弟學妹也來觀戰,來一瞻學姐學長們的風采。

丁明琛院系代表隊入座的時候,會議廳響起了不小的­骚­動,能很清晰地聽到學妹們「哇」的一聲低呼。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不自覺地追隨丁明琛。

高大英拔、氣質清雅的美男子誰不愛看。

他自主席台下的強光下走過,身高氣質加成,像自帶光環的男明星。

強光照在別人臉上,只會把人照得眉目一團模糊,可照在他臉上,卻顯得他五官更立體。

會議廳有一瞬的安靜。

秋雨全身綳緊,垂了眼簾,壓根不敢看那個方向。

在她心中,那個人已經和「黑暗」「惡毒」「­阴­險」畫上了等號,她看一眼,就要回去平靜好幾天。

她以前走路喜歡望遠,打量著四周的人和景,現在不了。

還有了戴帽子的習慣,可以遮擋視線,因為在同一個校園里,她害怕有一天再猝不及防地跟他遇上。

那將是她最不想的事情。

最後一個環節是搶答:兩人給同一道題,限定時間內誰先做對,誰便得叄分,當然,如果做不對,要倒扣叄分。

這是決定能否奪冠的關鍵環節,稍不注意可能會被反超,對方即使已領先六分,也不敢怠慢,派了丁明琛上場。

他先上台就位,仿佛沒有看到由他引起的­骚­動,冷淡的眸光掠過醫學院的選手,落在秋雨身上,眸光柔和了一瞬,又緩緩離開。

醫學院的領隊老師捕捉到這一幕,對著正激烈討論誰上去對陣的學生們說:「秋雨,你去。」

大家愣住,因為他們都默認不會讓秋雨上去。

他們分手的消息不脛而走,新學期開始後,大家都知道了。

秋雨臉­色­黯淡,為難地說:「老師,我……我不行。」

老師將秋雨攬到一邊,撫著她的肩,鼓勵她說:「你能行,老師相信你。」

秋雨身子往後縮了一下,「我真的不行。」

老師憐惜地看著她,湊在她耳邊,低聲說:「遲早要面對。這次不面對,還有下次。難道因為他,你要成為a大的隱形人嗎?」

秋雨驚訝地望向老師,她點點頭,眼神寄予厚望。

老師的話將她的猶疑擊散。

她曾經想過退學。

都在心中規劃好了回去重讀高叄,考南方大學,離a市遠遠的,再也不回來。

但另一個她又否定了這個想法。

逃避有什么用,為什么要逃避?逃避是解決不了實質問題的啊。

誰的人生能如意。

堅持讀完a大,取得優異成績,她就是勝者。

不能放棄。

否則,她都瞧不起自己。

心中一股暖流涌過,秋雨咬­唇­想了片刻,將面對丁明琛的厭惡和難堪拋到一邊,答應上台。

她深呼吸,平息自己,定了定神,上場站在丁明琛對面。

兩人隔著主席台,遙遙相對。

台下響起掌聲,以及一陣­骚­動。

秋雨的眼神始終很斂,上了台,便只望著自己桌上的主持人是大一新生,不明就里,見帥哥美女pk,自然不肯放過調侃機會,樂顛顛問:「學長,學姐,此時此刻,你們有什么想說的?」

秋雨面無表情,只字未說。

丁明琛仿佛已等不及了,看他一眼:「開始吧。」

主持人自己呵呵一笑,打破這個尷尬的局面,「好的,看來我們的師哥師姐已經迫不及待要展開頭腦風暴了,那就讓我們開始搶答吧!」

在大家屏住呼吸的緊張氛圍中,前四道題,丁明琛先做出了搶答。

主持人故作玄虛地張大嘴又閉上嘴,最終蹦出個:「搶答正確。」

觀眾們持續發出低呼聲。

醫學院的師生們已急出了一身汗,有同學狐疑地看老師,心內質疑為何老師非要派出秋雨,地球人都知道於公於私,秋雨都不適合上台跟丁明琛pk。

聽著台下的嘩然,秋雨無意識地咬著下­唇­,手心全是汗,她臉­色­潮紅,心中為自己鼓勁:即使落敗,她也逼自己邁出了直面的第一步。這種勇氣,又有幾個人能有?老師說得對,她不能因為那個人成為什么都不參與的隱形人,那跟她高中時奮斗的理想背道而馳。

得益於這個機會,丁明琛終於能肆無忌憚地打量想了四個月的臉龐。

他目光深沉似黑潭,上下游移,最終落在她貝齒下的紅­唇­上。

她一緊張就會咬­唇­,無措的時候還會絞手。

但她不到最後一刻,都不會輕易認輸。

雖然堅強不屈,可這咬­唇­流露出的無助和柔弱,配著她倔強隱忍的小表情,丁明琛看的耳熱心跳,那個死了四個月的自己又活了過來。

就這樣遠遠看著,他都感到無比幸福。

他視線中,沒有主持人,沒有觀眾,只有對面住在他心里的女孩。

他喜歡這個舞台。

因為它是專屬於他和她的。

他希望這一刻無限延續下去,不要結束。

讓他跟她,能在這一方空間里,一直相對。

「好!第五題,請看題!」

出乎意料,丁明琛沒有搶答,抬眸掃了一眼對面的秋雨。

秋雨心中有個大概的答案,卻又怕錯了倒扣分,眼看時間要到了,丁明琛忽然做出了解答。

居然錯了。

連主持人都不敢相信,又樂顛顛的過去問:「學長,您剛才沒有手滑吧?」

丁明琛眼神有些冷,「像嗎?」

主持人連忙後退回去,說:「當然不像,我們的學霸師哥怎么會手滑,我開玩笑而已!好,那師哥這邊扣叄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