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氏的傾滅(1 / 2)

雨夜纏綿 布村Pelican 2973 字 2022-08-04

因為家暴丑聞的影響,「鵬飛國際」在美國上市的申請明明已經通過,忽然之間又被駁回,消息傳出的當天,股價再一次暴跌。

銀行和其他借貸機構紛紛緊了對杜氏的貸款審批,一夕之間,「鵬飛國際」面臨了嚴峻的資金周轉困境。奇怪的是,一向喜歡扶持民營企業的市政府,一夜之間仿佛換了張臉,明里暗里朝他們施壓,造成了更大的財政困難。

最後,「鵬飛國際」不堪重負,在短短半年不到的時間里負債累累,土崩瓦解,各個分支也分崩離析,整個大家族很快散了架。

等杜氏的風波過去,已經到了十二月底。

期間,杜明華給杜蓓琪打了無數通電話,一直打不通。對於杜鵬飛的罪行,他也是見證人之一,清楚杜蓓琪受了多少委屈和折磨,從私人角度來說,他不想替杜鵬飛求情。

但家族企業瀕臨倒閉,祖父輩的心血即將毀於一旦,上千員工即將流離失所,他沒辦法眼睜睜看著這些事發生,最有效的方法就是請求杜蓓琪放杜鵬飛一馬,讓「鵬飛國際」可以暫時喘口氣。

他輾轉聯系到沉青枝,沉青枝只說這件事她管不了,一切按照杜蓓琪的意思辦就好。放下電話的瞬間,杜明華只覺得斗轉星移、物是人非,當年愛父親愛得死去活來,視父親為自己的天、自己的命的母親,竟然也可以說出這么絕情的話來。

一顆心,要被傷到什么程度,才可以如此義無反顧?

杜明華絕望了。

往日和顏悅­色­的朋友們,知道了杜氏的落魄,不但不伸出援手,反而雪上加霜,一定要清算和杜家的債務,甚至鬧到了法院,海鑫、西苑、鼎城的別墅,還有家里的豪車等財產被查封,杜家里里外外亂成了一鍋粥。

杜鵬飛被押送回了美國,生死未卜,據說明年年初開庭,而杜明華連請律師的錢都拿不出來,差一點同意使用法院的律師,最後是把自己的公寓出售,才勉強湊齊了幫杜鵬飛請律師的用。

狄慧玉經過一系列驚嚇,病得不輕,再次進了icu。杜鵬飛被捕之時曾交代他照顧狄慧玉,而他此時分身乏術,急得焦頭爛額,最後還是狄沐筠拿出了一筆錢給狄慧玉看病和請看護。

杜明華覺得奇怪,不明白為什么狄沐筠可以一瞬間拿出這么大一筆用,打聽後才知道,原來,她成了某個官二代的情­妇­。

在那之前,狄沐筠找過陳景恩,向他求助,讓他幫杜氏度過難關。據說被陳景恩羞辱了一番,還得知陳景恩是「鵬飛國際」崩塌的最大推手,從那以後,她開始了被包養的生活。

不知道狄沐筠說了什么話,或者做了什么事得罪了陳景恩,這些老外講究紳士風度,絕不會對女人動怒,特別是陳景恩,從未見過他給任何女人難堪,商場上遇見女­性­都會禮讓叄分,沒想到他會讓狄沐筠下不來台。

杜明華去質問過狄沐筠,為什么要墮落成這樣,她只回了一句:「心死了,做什么都無所謂了。」

杜明華覺得自己完全是在自討沒趣。說起來,狄沐筠是生是死和他根本無關,詢問她的境況,只是看在和她有血緣關系的份上,而且她改姓了杜,她的一言一行代表了杜家,沒想到當初杜鵬飛­精­心呵護的女兒,如今卻丟盡了杜家的臉。

昔日的「高嶺之花」淪落到如此下場,不禁令人唏噓,以前總覺得她和杜蓓琪很像,現在看來並不像啊。杜明華知道,杜蓓琪就算被男人傷害得再慘,到了山窮水盡之時,也絕不會走上給人當情­妇­這條路。

作為家里頂梁柱的杜明華早已心力交瘁,狄沐筠的事更是讓他怒火中燒,自那以後,他再也不願和狄沐筠多說一句話了。

等把杜氏的負債還清,一切塵埃落定,杜氏已經從海山金融圈除名,往昔的輝煌再也不復存在。

當他終於聯系到遠在美國的杜鵬飛,告訴他杜氏垮台的消息時,杜鵬飛呆了好久,哽咽著連說了十幾遍「對不起杜家」。從有記憶開始就沒見父親落淚的杜明華,那天從話筒里聽到了杜鵬飛真真切切的哭聲,最後杜鵬飛泣不成聲,傷心得快噎氣了。

相比杜鵬飛的反應,杜明華倒沒那么難過。

自從顧夢婷的事情被揭穿後,他恨自己有眼無珠,也對沉青枝有了深深的歉意。漸漸地,他失去了對生活的熱情,開始覺得物質上的東西沒那么重要了,權力、金錢變成了身外之物,可有可無的東西而已。杜蓓琪和沉青枝離開海山後,他更加寂寞難耐,對親情的渴望讓他徹夜難眠,很想拋下一切跟她們去美國。

但「鵬飛國際」是爺爺和父親的事業,也是杜家的期望,像座大山一樣壓在他身上,他無法掙脫,只能認命。這一次,因為「家暴」丑聞的沖擊,「鵬飛國際」股價暴跌,資金鏈悉數斷裂,他和爺爺想盡了方法,雖然極力挽回,卻依舊無法阻止其走向傾滅的命運。

爺爺回了老家養老,表示不再過問世事;杜明華萬分失意,覺得對不起杜家長輩,也為失去了高位者的權利而暗自神傷,陷入了很長一段時間的迷茫期。

某天醒來,忽然發現壓彎他背脊的大山不見了,他因禍得福,獲得了渴望已久的自由,自此海闊天空,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看日升月落、繁星萬點,心中竟有些隱隱的興奮和期待。

他查了沉青枝和杜蓓琪所在的北卡州,分析了前去那里就業的可能­性­,然後整理好了自己的簡歷,往研究叄角園的各大企業投遞,盼著可以盡快和家人團聚。

杜家發生的變故,像是一個詼諧的故事、一段有趣的笑料,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後的談資,口頭上提起時嗤鼻一笑,笑過之後就沒有下文了,沒人關心杜家人的死活,也沒人在乎他們的下場。

杜氏的衰亡,陳景恩算是重要的幕後推手之一,之前不向它下手是因為杜蓓琪,現在也是因為杜蓓琪,向它下了狠手。他做事一直信奉「責人不必苛盡,留叄分余地於人」,但這一回,他沒有留任何後路給杜氏。

當初有多華麗,今日就有多落魄,杜氏幾十年基業毀於一旦,猶如一艘沉入深海的巨輪,連殘骸都不見了蹤影,再也掀不起風浪了。

到了年末,陳景恩、宋凱文如往年一樣,受邀參加海山市的新年晚會。

第一排,坐著市局的領導和「輝耀」的幾位負責人,在大家熱烈地交談聲中,晚會拉開了序幕。

第一個節目是依舊是熱鬧的大合唱,接著是海山大學的節目,看起來像是民樂串燒。

幕布打開,首先出現了古箏獨奏,接著是笛子,第叄個出場的是琵琶。

琵琶聲剛響了幾秒,陳景恩就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望著台上那名演奏者,露出前所未有的訝異神­色­。

「景恩,你­干­什么?」宋凱文急忙拉他的袖子,試圖讓他坐回位子上。

前幾排全是海山的領導,他一個人突兀地站了起來,實在太失禮了。而陳景恩像是聽不到宋凱文的聲音一般,直挺挺地站著,望著演出台出神。

宋凱文沒辦法,跟著站起來,往他肩上用力一按,把他按回了座位。

陳景恩跌回了位子,機械地抓住扶手,整個人宛如失了魂一樣,呆呆地盯著台上那個琵琶演奏者,從頭到尾眼都沒眨一下。

等琵琶演奏結束,他才像被潑了一盆冷水般倏地清醒過來,拿起節目單,看到那首曲子的名字叫《夢回紐約》,演奏者是楊初嵐。

紐約?這是曲子是為紐約寫的?腦海中回閃著多年前的場景,某些已經模糊了的片斷變得清晰起來。

陳景恩起身,直直沖向了後台,宋凱文看他這么激動,不知道發生什么,擔心他出事,跟他去了後台。

陳景恩很快找到了那位演奏者,湊上前,向她介紹自己:「楊初嵐,你好,我是陳景恩。」

楊初嵐坐在梳妝台前,正在拾東西,忽然被一道黑影覆蓋,她詫異地抬頭,看到了海山的大人物:陳景恩。不明白他為什么來了後台,看樣子,是來找她的?

聽到他的自我介紹後,她禮貌地回應:「你好。」

「我能請問一下你剛才演奏的那首、那首他的手按在梳妝台上,因為緊張的緣故,有些詞不達意了夢回紐約》?」她接著他的話說。

「對,你怎么會這首曲子?」伸手抓在梳妝台邊緣,他強行壓制自己的情緒,佯裝鎮定地問。

他來找她是因為這個啊,楊初嵐笑著回答:「這是我同學寫的,我和她一起合奏過,後來改編成了琵琶曲。聽說這次的演出有『榮耀vc』的領導參加,我特地選了和美國有關的曲子,希望你們喜歡。」

「喜歡,我們很喜歡,謝謝。」他應酬般答,問了一個十分關心的問題:「可以問一下你的那位同學的情況嗎?」

「她叫杜蓓琪,這首曲子是她十一歲那年路過布魯克林大橋,看到壯觀的日出時寫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