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呢(2 / 2)

年齡還小,老師的態度會間接影響學生的想法。她的學習成績在一般以下徘徊,不被老師重視,就更不被班里同學在意。「表面看起來我好像沒什么,但其實很難過。」

擠壓已久的委屈爆發,發生在作業本突然消失後。沒有人見過,但她的作業本確實不見了。緊接著,體育課的間歇,她回班拿外套,撞見同桌說她壞話的現場:「育成澄好煩啊,學習不好,不參加班里活動,還老惹毛老師生氣,我們不要理她了吧。明天秋游,我們惡作劇一下,誰都別跟她一組。」

育成澄偷溜出學校,按照早先記下的路線,搭叄線地鐵兩班公交,去大學找周砥。沒帶手機,她央求校門口的保安叔叔幫她打電話。她永遠無法忘記周砥跑來的樣子,滿頭大汗,手里還拿著兩本書,彎腰不停詢問的聲音全是焦急。她緊揪他的袖口,感到無法復述的安心,哭得痛快。

周砥剛上大一,課擠著課,但他還是先給成琳打了電話說明情況,牽著她去校外的咖啡館。路上碰見他的同學,有人打趣:「周砥,這是你的女兒嗎?」育成澄一字一頓地認真回答;「我是他朋友!」對面一愣,大笑:「周砥的朋友你好,我們也是周砥的朋友。」

一角芝士蛋糕被育成澄一勺勺挖出洞,她酸溜溜地說:「你怎么這么快就交到朋友了啊。」以前的他,總是獨來獨往。遇到誰,掀一下眼皮,面無表情,偶爾點頭,就算是打過招呼。唯獨面對她和項去非會不一樣。他進入新的環境,離她越來越遠。心里漲漲的,她狠挖一口蛋糕塞進嘴里。

「看怎么定義吧。」周砥把自己的那份甜點也推給她,「說吧,今天怎么了。」

他不問還好,一問眼淚又要掉。她羞於自己前段時間太有自信,周砥問她的轉學感想,她手一背,鼻子要碰到天花板,「我是誰呀。」現在鬧了大笑話。

「被同學欺負了嗎?」

委屈的情緒被關心,育成澄的眼淚停不下來,「你怎么知道。」

「之前聽你媽媽講過一點。看你這個樣子,大概也猜到了。」

他又說:「要不要我出面。」

育成澄搖頭,手背反復擦過眼睛,拖著哭腔:「你能做什么呀。」

他真的在認真思考,甚至少見地開起玩笑:「你們學校下個月不是要體檢嗎,我混進去,裝作檢查牙齒的人,把他們的牙齒都拔掉。」他做了一個用錘子狠狠敲擊牙齒的動作,「教訓他們一下。」

育成澄噗嗤笑出聲,停了眼淚,「這有點太過分了。」

周砥的嘴角劃開,遞過去紙巾,「澄澄,這話由我來說可能很奇怪,也沒說服力。我不太會跟人交際來往,更缺少相關的能力。」他像每次一樣,不把她當做小朋友糊弄,認真妥帖對待她的心情,「世上沒有單一的人,好人、壞人、窮人、富人、漂亮的人、丑陋的人都是一種劃分維度,大家認為你是什么樣的,就會給你貼上什么標簽,給你什么代號。但不管是代號還是標簽,並不能直接代表你。最重要的,你不用強迫自己被所有人喜歡。一旦迎合,你就不會是你了。」

這些話育成澄似懂非懂,安慰力卻極強,眼淚一顆不剩全部吞回。她點頭,開始吃周砥的那份草莓蛋糕。

「既然都翹課了,今天就別想了。」周砥起身伸過手,用紙揩掉她嘴邊的奶油。纖長的睫毛微垂,輪廓深邃的眉骨皺起,「兩份都是你的,不用吃這么急。」

再平常不過的動作,這一刻突然有了異樣。她不自然地側過頭,把更大一口的蛋糕和害羞一同吞下。

如果愛意的轉變有跡可循,那么這一定是蒼天大樹萌芽破土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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