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砥用了很大的努力，才使自己出聲：「你……都知道了。」

育成澄低下頭，沉默了一下，還是回答：「……嗯。」

周砥嘆氣，半撐起額頭，「我本來想親口告訴你……」

育成澄打斷他：「很難是不是。你怕我哭。」說著說著兩顆豆大的淚珠砸下來，嚇得自己一蜷，她慌慌張張地趕忙擦掉，「對不起。我沒想哭的。我想開心地驕傲地告訴你，你隨時可以離開，去修改之前錯誤的選項。」

周砥蹙起眉毛，「……什么錯誤的選項？」

「你兩年前為了我放棄了出國的機會。」

周砥明白了。他按開燈光，仔細地看她，指尖蹭上她的眼下，幫她抹掉眼淚，「不是。」

育成澄不明白地看他。

周砥的聲音柔和下來：「我不知道你是從哪里知道的這些。但你誤會了，我不是因為你才選擇不出國。起碼，你並不是最主要的原因。」

心結一下子解開，育成澄滯了幾秒，反而放聲大哭，語無倫次：「太好了太好了。」她真害怕是自己讓周砥白白耽誤兩年。

周砥無奈，她的眼淚像開了水龍頭，抽紙已經不夠快，故意逗她：「所以你果然還是希望我走是嗎？表現得很不情願也是假的。」

育成澄立馬搖頭，這種情緒很難說清楚，她不希望他走，但她又不希望他為了自己留下。

周砥明白她未說出口的原因，他解釋道：「兩年前沒走是因為我並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因為什么走。我努力用功，但是有做科研有繼續讀書的天賦嗎？我不知道。我能立馬面對患者嗎？我也很困惑。還是你說的，要不然隨便選一條試試算了，不要想那么多。」

育成澄正用力擤著鼻涕，聽到立即停下動作，吃驚地看他，不確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嗯。我不是問你如果我要出國你多久能接受這件事嗎？你還問我是不是要留學。」

是和回憶里的一模一樣的場景，「然後，你嫌棄我把雪糕吃到了頭發上啊。」

周砥偏頭，扯了一下嘴角，自言自語道：「我就知道。」他不該對育成澄忽上忽下的記憶力抱太多希望。

「難道後面還發生了什么嗎？」育成澄眼巴巴地問。

周砥揉了揉眉心，「嗯。那天你要去給同學過生日，本來你還挺沮喪，起碼在我看來你挺難過。直到我們先去給你的同學挑禮物，你在玩具店里立馬變了一個人，玩得特別開心。毫無傷心難過的痕跡。」

育成澄不好意思地搓了搓手里捏著的紙巾。

「你在一只小熊和小鴨子里糾結了好久，很突然地，問我畢業之後打算做什么。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想到了之前的對話，回說不知道自己該繼續讀書，還是要直接走入職場。你就那樣——」周砥學起她的動作，「像個小大人一樣，手指在小熊和鴨子指間點來點去，故作深沉地說『這不好辦，隨便選一條就好啦，反正無論選什么都後可能後悔。就像我現在買了小熊，回家還是會覺得鴨子比較好。選了鴨子，也還是會想著小熊。媽媽給的零花錢又不能都買』。」

……這么欠扁又自大的語氣，催使育成澄想起來一些遙遠記憶里的片段。

她好像還記得明明自己是在胡鬧，周砥卻突然變得認真的眼神。

育成澄更覺得不好意思，臉都有點紅，她吐了吐舌頭，詞不成句地支支吾吾：「好像……是有……這么回事。」

「於是我選了留下來的選項。出國還要適應新環境，萬一中途放棄科研，回來還是要參加規培。那不如一開始就不選擇去讀書。況且，我想我要是走了，你一定會哭過叄個月之後再也記不得我。」

「我才沒……」這話接在剛才的記憶力破功例子後，顯得十分沒有說服力。育成澄的聲音低下去，干脆選擇乖乖閉嘴。

周砥伸手輕輕捏了她的臉頰一下，「你還誤會了一件事。」

育成澄不解地望著他。

「我這次確實要去讀書沒錯，但誰說我要出國的？」他挑眉看她。

育成澄被這話釘在原地，發出巨大的古怪的驚異疑問：「你！你不出國嗎？」

「是啊。」周砥微微點頭，好整以暇地看她。

自己又糾結又難過又傷心又……翻滾了那么長時間的五味雜陳的心情，原來都是用錯地方了嗎？

她都做了一大段心里鋪陳，就害怕像歌詞里寫的那樣，一不小心張口要哭著求他留下來。

現在，現在是怎么回事！

啊！

「項去非！」育成澄雙手撐臉，恍然大悟。

項去非那個混蛋，怎么每一次做事靠譜，兩年前是這樣，現在還是如此。

她害怕自己聽錯，從十指上方認真看向周砥，「真的嗎？真的不出國嗎？」

周砥看她滿臉的擔憂，失笑：「嗯。我哪次騙過你。」

這個確實……

「你上次不是遇見蔣老師了嗎？」見育成澄開始皺眉努力回想的樣子，提醒她，「你去近郊集訓的時候，我在你們附近的酒店去參加了一個學術會議。那個會議就是蔣老師推薦我去的，她之前路過診所來找我，問了問我的近況。後來在會議的時候，我們就針對我能不能回去繼續讀書的事情聊了一下。剛好蔣老師想從今年開始帶學生，暫且是這么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