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孫女激動的目光，老武安公蒼老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滄桑的笑容來。

「你大伯是個好孩子，但是性子太倔強，一旦做了什么決定八匹馬都拉不回來。那年，我讓他繞過白龍山伏擊敵人，可他就是不去，說我老糊塗了，楚軍不會從白龍山後面過來，讓我改變計策，不能讓他率領著幾萬大軍白跑一趟，從而失去了絕佳戰績。我當時只以為他是少年成名，意氣風發，聽多了贊美就飄飄然了，我行軍打仗那么多年，那怎么打仗比我看過的女人都多，我怎么會聽一個乳臭未干的孩子的話呢？」

衛榕握著椅子的手慢慢攥緊，只覺自己要跟當年事情的經過越來越近。

「……你大伯和我大吵了一架，不服從我的命令擅自帶著幾萬大軍離開了，我當時氣的不得了，但是這幾萬大軍的缺口我必須馬上要補上的，我讓剩余大軍的一部分，繞過白龍山准備伏擊，其余的人跟我從正面進攻，打楚狗個措手不及！」

「後來呢？後來發生什么了？」衛榕趕緊問道。

老武安公悲慟一笑：「後來啊，那楚軍不知怎么的，誰不知鬼不覺的竟然從我們背後沖了上來，反倒是打了我們個措手不及，已經繞過白龍山而去的大軍有一兩萬，你大伯帶走的有五萬之多，我身邊留下的還不到一萬，那楚軍有十萬之多，按住我們這不到一萬的人就打啊，打啊，當時那地上的泥土都被血染紅了啊……」

「我大伯呢？！那我大伯到底去哪里了？！」

「你大伯……」祖父眼神漸漸迷離，嘴巴微張，仿佛又看到了當年那慘烈的戰場，「你大伯……他從楚軍的後面殺過來了……」

衛榕身子猛地一震，差些坐到地上。

「……他從後面殺過來，被楚軍直接逼上了白龍山，楚軍的頭領說，多虧你大伯帶著一半的梁軍離開，要不然他們怎么能趁虛而入，他們要你大伯一起去楚國，許他高官俸祿，你大伯和你大娘，直接自盡於白龍山雪峰頂了……」

「我不知道你大伯到底帶著那五萬大軍去了什么地方，五萬人啊，就那么輕易的被楚軍給擊潰了，我這些年一直在想，是不是你大伯當年知道了什么，所以才那么堅持不讓我繞過白龍山，我當時說只給他兩萬人，可是他不願意，說什么都要五萬，我當時還以為他是害怕了，我想著他到底是我兒子，不能死在這里啊，於是我就多給了他三萬，他帶著人走了，消失了半個月才回來，一回來我們爺倆還沒等見上一面，就……永遠的天人永隔了。」

祖父握住衛榕的手，輕輕的嘆了一口氣：「我想著，是不是你大伯當年知道了什么，是不是有人告訴了他什么，所以他才那么執意讓我不去白龍山？他雖然性子倔強，但不是個無頭無腦的人啊。」他頓了頓，悲哀一笑，「或許你大伯當年，是真的和楚人有來往吧。」

「爺爺……連你……」衛榕眸光幾經閃動，「連你都認為我大伯通敵叛國了嗎？」

祖父沒說話，只是握著衛榕的手更緊了。

衛榕垂下頭，眼淚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怎么會這樣！為什么會是這樣！

連爺爺都認為大伯是通敵叛國了嗎！

「好孩子，」一只溫暖的手蓋在了衛榕腦袋上，「只要是人，都會犯錯。只不過你大伯犯下的這個錯，有些嚴重，有些惡劣，永遠都不會被人原諒。我一直教導你大伯和你爹說，做人要走正路，要光明坦盪，可是最終記下我話的人，只有你爹了。」

衛榕伏在祖父的膝蓋上，終於忍不住出嚎啕大哭。

***

余暉潑灑在大地，連行駛在長安街上的馬車車身上都被籠罩了一層淡淡的金光。

焰坐在轅坐上，回頭朝著車廂里問道：「公子，是去侯府嗎？」

車廂里沒有傳來回應。

焰偷笑一聲，又道：「公子，您不說話是不是您願意去侯府啊？」

車廂里還是沒有傳來回應。

「那好吧，既然如此，那焰就駕駛著馬車回王府了。」

說著他拉動韁繩，就要朝著另一邊駛去。

忽然，身後伸出一只手來，准確無誤的抓住了焰的後脖領。

陰森森的語氣響起：「你是想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