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食用人魚1-污水(1 / 2)

叄個小時前。

這一天氣溫不錯,天空過於清澈,陽光不染塵埃落了下來,難得的好天氣,院子內掛滿了曬洗的衣物和床單。

出門前,菲姆斯囑咐她,家里的污水管好像堵住了,不要動,等他回來。

癱在躺椅上的阿貝爾點頭,讓他早點回家。

一切看上去風平浪靜。

曬著太陽啃著­奶­酪小餅­干­,難得的愜意日子。

人一旦閑下來就會容易想東想西,比如現在,日子過得太安定了,她常常會想起從前的自己。如果被以前的自己看到現在這副懶惰的模樣,肯定會很失望吧。

她這么想著,忽然污水管道里傳來奇怪的聲音。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阿貝爾轉了轉頭,看向傳出聲音的浴室,腦子里浮現出菲姆斯出門前的叮囑,又轉回頭去,不理睬。

誰想這回流的聲音愈演愈烈,「咕嘟咕嘟—咕嘟咕嘟—」間隔時間越來越短,也更加急促。

她聽著這不太安全的聲音,撐起沉重的身體,裹著毯子慢吞吞踱到浴室內。

回流的泡泡越冒越大,變得非常密集了。

阿貝爾:「……」

她思索片刻,還是不太想伸手進去掏。

一陣密集的泡泡涌出,突然最大的泡泡猛地炸開,回流停了。

很好,可以等菲姆斯回來再說。阿貝爾這么想。

她剛要回頭,一個巨大無比的污水泡迅速排出,「啪——」一聲巨響,炸開的水滴濺到她臉上。

阿貝爾:「…………」

要不還是先去污水管出口看看?

這個家待不下去,她也不想去掏污水管,那就只能去排除掉污水管出口的問題了。

她給自己找了個非常­棒­的借口,結果一到污水管道的出口現場,整個人都傻了。

因為、那里、堵了一個、缺了一條胳膊的、不知道是死是活的人。

一瞬間冷汗就下來了。阿貝爾咽了口口水,才勉強忍住脫口而出的尖叫。

那個人下半身浸在污水里,上半身赤­祼­­祼­的,被出口攔截垃圾的鐵絲網卡住。狹小的出口就這么被這具身體堵得嚴實,怪不得家里污水流不下去。

而那個堵住出口的人,看上去是死了的。

阿貝爾遠遠地粗略觀察,那人沒了一條手臂,­阴­森的白骨卻以詭異的方式連接在一起,該怎么說呢……連在一起的樣子,就和她曾經見過的人骨模型一樣。

那條和模型一樣的白骨手臂從鐵絲網的格中露出,像是被卡在里面向外面的人求救似的。

這種案發現場的感覺讓她頭皮發怵,阿貝爾毫不猶豫掉頭就走,決定等菲姆斯回來再把這具屍體撈出來。

只是走了沒幾步,鐵絲網發出咯啦的聲音救……」

微弱到幾乎無法察覺的聲音在寂靜的空間里回響,她原本不該聽見,巧合的是鐵絲網的動靜引起她的注意,讓她聽到這聲將要消失的呼救。

阿貝爾頓了頓,硬著頭皮又回到案發現場。

走進了看,她就只能看到這人是個男­性­,遍身沾滿了臟污,分不清是血跡還是污漬,胸口還在微微起伏。

但估計下一秒就要沒有起伏了。

畢竟她都走到面前了,還問了聲「你還活著嗎」?這個人還是一點反應都沒有,好像剛才的求救只是他死前的最後一絲掙扎與希望。

他還能有呼吸,完全是活下去的本能在硬撐。

阿貝爾嘆了口氣,踏進污水池中,晃了晃那層鐵絲網,鐵絲網常年沒人更換,早已銹跡斑斑,腐蝕程度比較大,但也不是那么好掰斷的。即便她晃的動靜很大了,這人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有點麻煩,而且她弄臟了衣服,菲姆斯會不會不高興?

正在她糾結的時候,鐵網里的人呼出一口氣,然後就沒聽見他吸上來。

「啊。」阿貝爾叫了一聲,趕緊上手去掰,一下沒掰斷,她把腳蹬在牆壁上使勁,尖銳的鐵銹割破手指,血珠染紅了手掌,握著鐵網的手縫里滲出血液。

「呼、怎么這么難弄。」

她換著氣,掰了不知道多久,手臂都發酸,腦門直冒汗。看著眼前不知死活的人,她咬咬牙,忍受手指割裂的劇痛,握住鐵網兩側,最後猛地使出全身的力氣,狠狠蹬下腳往外拽。

隨著「撲通!」「咣當!」接連響起的兩個聲音,阿貝爾手里握著斷成兩截的鐵絲網跌入污水池,那具身體也重重砸在她身上,砸得她差點吐血,手里的鐵網在一片混亂中飛了出去,傷口直接和污水接觸,痛到她出聲驚叫。

然後就被終於疏通的污水管道灌了一嘴的泥沙。

慘。太慘了。不管是她,還是他。都太慘了。

為什么她會遇到這種事!

阿貝爾從臟兮兮的水里坐起,呸呸兩聲,委屈得要哭。

她突然好想念菲姆斯,雖然他才離開沒多久,可她就是好想他。自從菲姆斯來了以後,她就沒吃過這種苦——雖然她以前也沒吃過這種苦。

阿貝爾想著想著就真的落淚了,被灌了一嘴的污水,這誰能忍住不委屈。但她還是調整了一下姿勢,一邊哭一邊把身上的人架起來,拖著他先離開污水池。

由於沒有了右手臂,她又不敢去動不知道怎么連在一起的白骨,只好環住他赤­祼­的胸膛,慢慢往外拖。她拖到一半,他的下半身從水中浮現出來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不對勁。

這個人的下半身,竟然是魚尾。

自詡什么都見過的阿貝爾也是一時間沒反應過來,眨眨眼,用力向後退幾步離開水池,展現出完整的魚尾。

他的身體一離開水,連接著的白骨稀里嘩啦散了一地都是。骨頭像垃圾一樣隨地亂丟,一部分落在魚尾上。

她循著看去,魚尾流線姣好,湛藍的鱗片即使在臟污掩蓋下,也發著幽隱清澈的光,如果不是沾染臟污,一定是令人欽艷的­色­。

順手撩開這條人魚鬢邊的白發,本該是人類耳朵的地方,生長著近乎透明的魚鰭,鰭在微微顫動,接觸到空氣時,鰭膜開合張大了一瞬。

很美麗的人魚,不知道怎么出現在污水管道里。她想。

沒有多余的­精­力去撿他散落的零件,阿貝爾先把他大塊的本體搬回家,把人魚泡進浴盆的時候,污水已經下去了。

嗯,有些可能在她嘴里。

接了點水把自己潦草沖了一遍,足足刷夠四五遍牙,她才從被灌了一嘴污水的­阴­影里走出。手上鐵銹劃開的傷口隱隱作痛,握了握,血珠滲出手掌。

又看向那只半死不活的人魚,她後知後覺恐慌起來——他要是死在這里怎么辦?

浴盆里的清水被人魚身上的臟污染得漆黑,她頭一次對眼前的情況束手無策。

先給他喂點葯?喂什么葯?他可以吃人類的葯嗎?

總之把水放了,重新倒入清水,他身上太臟了,沒一會水又渾濁了。

阿貝爾翻出那盒斯弗艾送給她的粉末罐子——它恰到好處地派上用場——洋洋灑灑往水里撒了半盒。

「也不知道這種怪東西能不能起作用。」她嘟囔著,祈禱老葯劑師最好做點有用的事。

號稱能起死回生的人魚淚珠磨成的粉末,大概能對人魚起作用吧?

倒撒葯粉的時候她給自己也抹了一手,除了刺痛感沒什么用,血依舊在流,她心里的不安越來越大,查看浴盆里人魚的次數也越來越多。

粉末混入水中咕嘟冒起煙霧泡,襯得蒼白無血­色­的人魚更有種要升天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