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春夜(1 / 2)

一個暴雨傾盆的春夜。

小道童向山林中無處躲雨、唯有匿於芭蕉樹下的貓兒投去憂傷的目光。

她還太小,在觀中說不上話的。若是沒有道君的首肯,萬萬不敢將那可憐的小東西放進來。

道君常說太上忘情,可她連凡塵中的一只貓兒都舍不了,如何能羽化登仙呢?

小道童剛要關門落鎖,一只纖長有力的手卻探入門中。

那人還未說話,倒是先咳嗽個震天響,像是要把肺子咳出來似的。

小道童禮貌地等那不請自來的女子咳嗽完了,方怯怯說道:

「本觀概不留客,請您就此回吧。」

她望了望黑雲翻滾的天,喃喃地說:

「雨真大啊。」

那女子笑了一聲,面­色­蒼白,虛弱非常。她連把油紙傘也沒有,毫無防備地任由大顆大顆的雨砸在身上。那雨故意使著壞,將她臉上僅有的血­色­盡數帶走,勾勒出愈發單薄的骨架。

「喵——喵——」

小道童還以為是自己出了幻聽,待她仔細瞧了女子懷中,才知是她毫不嫌棄地將那小東西抱起躲雨。

可她自身尚且難保,又如何為別人遮風擋雨?

「小女娃,你叫什么名字?」

「南華。」

「南華?好名字。南華,可否請你將子虛道長請來一見?」

「這、這怎么可以?道君他最不喜生人,若是瞧見你在這兒,他定是會生氣的!」

女子不慌不忙從袖中掏出半環玉佩,遞將過去。

「且將此物呈上,道君自會相見。」

小南華將信將疑地接過玉佩,戀戀不舍地看了眼慵懶卧在女子懷中的貓兒,「嗖嗖」兩聲步履如飛,沒一會兒就不見了蹤影。

女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撫著懷中狸貓,不由感嘆:

「雲中觀果然卧虎藏龍。」

就連一個小道童都如此身手了得,更何況是一觀之主子虛道人?

一刻鍾後。

「你是何人?」

女子扔抱著貓兒不撒手,她不急著回答司道君的問題,而是習慣­性­地用那種上位者俯視眾生的眼神打量著他。

一個好看到這輩子­操­不到他就算白活了的男人。

這就是司道君給她的全部印象。

當然,這么混不吝的話她是不會說出口的。

「此為何物?」

司道君伸出兩指,指向案上兩塊刻有繁復花紋的環形玉佩,其中一半正由這不受邀的女子攜來,至於那另一半自是歸這位不愛說話的道君所有。

「此為何物?道君理應比在下清楚。」

司道君個子雖高,身條卻瘦,頎長的身子裹在寬大的道袍之中,整個人像是抽長的柳枝兒一般,叫人忍不住生出一把掐斷他那細腰的沖動。他不善與人交談,吐字的時候不過是動幾下嘴­唇­,兩片如櫻淡粉碰來碰去,不經意間流露出一番勾人之態。

可惜,道君本人卻是從不知曉他有這般魅力。

「本君是問,」許是幽居獨處甚久之故,司道君說起話來的樣子不怎么自然。他目光淡漠,似乎這人世間沒有任何事能入那眼。「這半枚玉佩,你從何得來?」

女子啜了一口茶,半晌沒有答話。她總覺著茶湯味道太雜,什么生姜、花椒、八角煮在一鍋,把那葉子的清香蓋了徹底。

還是大碗喝酒來得暢快些。

她一瞬不瞬地盯著司道君的眼眸,是光與影交織的錯覺么?在他的瞳仁之中,似有一抹幽藍閃過。

「終南山上雲中觀,道在子虛烏有間。」

就連長安城中的叄歲小兒都能把這句謠諺背得爛熟,可見這位子虛道人的名氣大到了何等地步。

偏偏是這么個名揚天下的人,躲在終南山中當起隱士來。

歷代雲中觀觀主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能掐會算,料事如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