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時候發現的呢?
什么時候想起那個風雪夜中被遺忘的紅衣少年?
什么時候想起她就是得了柴嶸處男之身的無情女人?
在回府的路上,李琮的腦海里一直在回盪著這些問題。她沒有騎馬回來,松松垮垮地牽著烏雲騅,信步從定遠侯府走回了公主府。
她知道,那件事在柴嶸心里是個結,可在她心里什么都不是。
柴嶸的身份太特殊,背後是七萬­精­兵猛將,別說是同野心勃勃的昭陽公主交好,就算他對皇帝忠心耿耿,李敬也不會對柴家徹底放心。
所以,她不能回應柴嶸的喜歡。
所以,她只能選擇遺忘。
柴嶸今年不過十九歲,未及弱冠,年輕沖動。李琮只比他大叄歲,心智卻比他要成熟得多。他不明白其中的道理,李琮卻不能不明白。
「真不該喝那么多酒……」
她亦有青春年少之時。
那夜為什么喝了那么多酒?是因為她對歸雲書確有幾分真心,可那一點真心在多年的消磨與殘忍的真相的面前終歸是付諸東流。
唯一的後果是,她變成了一個千杯不醉的人。
李琮把馬交給府上的下人,那人沒聽清李琮的呢喃,恭敬問道:
「殿下,您可有什么吩咐?」
李琮想了想,吩咐人把王喜兒叫了來。王喜兒把她幾日來調查出來的結果原原本本告與李琮,李琮聽完之後不頭疼。
「他就這么任人欺負?」
「光是逆來順受也就算了,駙馬他竟然還幫人主動遮掩。若非如此,屬下也不會這么久才發現那幫面首天天變著法地欺負駙馬。」
不是上門挑釁,就是暗中克扣。說的話難聽得要死,句句往竺法成心窩子里戳。
要么拿他的高僧身份說事兒,說他­淫­盪下賤,佛心不穩,愛裝正經,要么就是故意提起他是龜茲國王子,惡意揣測他潛伏長安,接近公主,圖謀不軌。
李琮把竺法成請進明鏡台後自以為萬事大吉,卻沒想到在不知情的面首眼里,這位從天而降的新駙馬成了他們的頭號勁敵。
「是本殿之錯。」
李琮連衣裳都沒換,徑直趕往明鏡台,真誠地向竺法成道歉。
她向來不愛chā手男人之間的事,為了她爭風吃醋,大打出手,又怎么了?李琮管都不想管。
然而,竺法成是不一樣的。
他是假駙馬,真伙伴。
李琮對情人狠得下心,是因為她知道男人骨子里是賤的,這個走了還有下一個,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嘛。
可是,竺法成不是她的情人,而是她盡心思挖來的伙伴。
有點兒戰友的意思。
在李琮眼里,男人是不配和她做朋友的,只有女人才配與她處於平等的位置上。從多年的經驗來看,男人就連做屬下李琮都會多留幾個心眼兒。
男人,或者是她前進道路上的阻礙,或者是她用來消遣排解的工具。
換句話說,李琮也是頭一回遇見竺法成這種情況。
她考慮得實在不夠周全。
竺法成偏過臉,並不敢直視李琮的眼睛,他知道瞞不住了,一面覺得給李琮添了麻煩,一面又深感公主的駙馬不好當。
他早就知道李琮喜歡玩男人,養面首,可耳聞是一回事,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李琮只以為竺法成受了欺負,憋悶煩惱,卻不知他見了那些面首後心中多了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
原來她喜歡這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