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春天里的最後一天。
漫卷的黃沙遮住行人眼簾,枝葉褪去­嫩­黃轉為深綠,所有春花盡在今日凋謝,仿佛只為了一場依依不舍的送別。
「法成,再多看一眼吧。」
李琮與竺法成共乘於烏雲騅上,她從後面一手抓緊韁繩,一手虛抱著竺法成,與站在城門送行的緊那羅王遙遙相望。
烏雲騅是一匹桀驁不馴的馬。
除了馴服它並把它千里迢迢從突厥帶回來的李琮之外,它還沒有允許過任何人接近。
許是竺法成無有機心,一心向佛的緣故,就連難以討好的烏雲騅也願意和它親近。
「阿琮,十年前我離開龜茲的時候還以為那次回眸便是此生與故鄉最後一面。」
竺法成習慣了坐在李琮身後的馬車里,習慣了遠遠望著她的背影,習慣了永不回頭的等待與失落。
所以,他還不習慣被昭陽公主抱在懷里,騎在馬上,眾目睽睽之下坦然展露二人之間的親密。
有時候,輕輕的觸碰比­肉­體赤­祼­的糾纏還要磨人。
因為那些曖昧的情愫、那些遲來的心動,就像熬了一個春天才發酵的醇酒,終於等不及迸發出勾魂攝魄的火花。
「謝謝你……」
讓我還能再回一次故鄉。
竺法成的聲音又軟又輕,很快就消散在無處不在的春風之中。李琮用力地抱了他一下,貼在他的耳朵邊說:「你我之間,不必言謝。」
公主與駙馬耳鬢廝磨,你儂我儂。
這次出使活動不僅達成兩國之間的友好邦交,似乎也彌合了這一對妻夫疏離的關系。
羅枝枝手忙腳亂地騎在馬上,他的騎術比之前好上很多,可與昭陽公主比還是差得遠了。
即便是在李琮雙目失明的情況之下。
目前,李琮成功走出阿鼻鬼洞並失明的事對於使團中的大多數人來說還是個秘密。
「殿下和駙馬……什么時候感情這么好了?」
從開始到現在,羅枝枝名為副使實則被整個使團排斥,李琮那邊大部分事都是瞞著他的,他雖有些揣測但還是沒有深究下去。
至於是因為懼於公主的權威,還是有心想要幫李琮一把,那就只有羅枝枝本人才知道了。
「龜茲王——」
李琮揮著手,高聲喊著。
「後會有期。」
隨後,李琮便掉轉馬頭,帶領使團人馬踏上歸往長安的官道,她的背後是映著金光的皚皚雪山和亘古不變的古老城市。
回應她的是緊那羅和鬼夜叉不斷揮舞的小手和真心的謝意。
「王兄還真是給本王找了個好嫂子啊。」
緊那羅如是感慨。
「王,大唐的公主她還會回來嗎?」
緊那羅眉毛一挑,說:「我看她還是不要回來得好。」
雖說李琮把王兄帶走她是很開心沒錯,但是,緊那羅看得出李琮志向遠大,野心勃勃,她這次來龜茲還算是走親戚,你來我往客客氣氣,可下次她要是再來……
恐怕就要率領鐵騎掃平西域。
「若真有那一天,希望公主能看在王兄的面子上手下留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