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嘉峪關口立首功(1 / 2)

鹿鼎記別傳 未知 10036 字 2022-08-04

天山!

在我國詩人的眼中,是既苦寒又酷熱,所以有誦天山詩句:「五月天山雪,無花只有寒。」

又有人寫過:「早穿皮襖午穿紗,圍著火爐吃西瓜!」

可是天山鎮西的巴里坤湖跟吐魯蕃山腰,就有這么兩個地方,不但四季如春,而且還有四季長青之草,八節不謝之花。

天山小築,現正在大廳中,圍了一大群人在開會!

仔細看來,主持會議的是位少了一條右臂的老尼。

啊!她!她!她——前明長公主——獨臂神尼!

聽她說什么?

「各位志士,自從梅施主當年,全力把胤禎推上了滿虜皇上寶座之後,本想他會大事殺害異己,造成八旗滿州兵的軍心煥散,咱們好起而推翻之,把他們轟出關外去!誰知,這東西手段非常歷害,過去跟他爭帝位的兄弟,固然被他宰了大半,各鐵帽子王,在他『血滴子衛隊』的監控下,全都俯首貼耳了,就連他最親密的戰友——年羹堯,全賜自盡了,足見這雍正,心狠手辣,高明的怕人!」

這時梅再生(原名梅宗淦,當年以民間布衣助雍正登皇位最力之人,後自己設計詐死離京,見拙作(狂花克老千))道:「前輩,咱們在全國各地的布置,仍在運作,只是京里目前活動稍受限制,可是時老的小徒孫紅燕子已從保定的密線營大領班,調到胤禎身邊作護駕,仍跟咱們保持連絡,要不要我進京一趟,把胤禎除了?」

神尼道:「除一個雍正,說不定再來個比他更歷害的,要想讓他們滿人垮台,只有先癱瘓他們的八旗子弟!」

趙德柱道:「咱們第一批由小七率領的洋號隊,已打入了年羹堯的軍中,可惜前些年好不容易使回王同馬家軍動起來,跟年羹堯打了兩年,便這些回民軍,終非能與訓練有素的大軍相比,小七他們雖發揮了很大作用,可是回民軍仍失敗了,現在小七他們,已全部分配到滿州八旗之中了,我想咱們該由他們底下著手,山上派人跟小七他們連絡!」

天山副總參議,蘭君子也道:「對!咱們先挖他們的根,這樣一來,梅大俠就不適合了,我看叫他們小一票去吧!」

大家商量,誰去合適呢?趙德柱道:「這人,第一,要有親合力,不論三教九流,五行幫的人,全得能相處,而且吃、喝、嫖、賭,還得樣樣能來,而且文、武兩途還要來得,尤其更得有超人的機智,才能應付大局!」

他這條件可難了!

你想,吃、喝、嫖、賭,浪盪逍遙之人,又很少在文、武兩途,能有出類拔萃的,這種人,那兒去找?

妙!

妙透了!

天山之上,就偏偏有這么一位。

誰?段凱悅——段小寶!

原來是梅再生結拜二哥,雲南大理國段皇爺後裔,段復國同山西太谷,前明閻御史的孫女閻小倩的兒子。

段復國道:「內舉不避親,我要推薦我這小兒子,愷悅擔此大任!」

啊!小寶?

大家全驚啊出聲!

段復國笑道:「這孩子不夠格么?」

大家雖沒人講話,可全都研究分析小寶這孩子。

按說段復國有兩個兒子,相差三個月,老大是人長的真是英俊瀟灑,誠如玉樹臨風,而且文才武學,在這天山之上不做第二人想,可是其規行矩步,走路都目不斜視,怎么曾會吃喝嫖賭?現在是趙德柱總參議的助手。

而這老二就是——小寶!

他們哥倆的文學,全是書簍子趙德柱同蘭君子百里芳大俠二人所教,老二雖略遜一酬,可也相差不多。

武么?全是梅再生的親傳,打兩人剛會跑,就拜在梅再生的門下,內功心法,外功兵刃,幾乎難分軒輊。

至於吃、喝、嫖、賭么?小寶今年才十七歲,除嫖一道外,可說無所不通,無所不­精­,幾乎難分軒輊。

吃!他是跟趙德柱以前的廚子,天山第十樓掌櫃,趙大個子那兒學來的。

喝!他是跟丐幫老祖宗,他爹的恩師,他師祖張鴻喜那學來的。

賭!也可以算半個師祖,扯旗的祖宗,老偷兒時老那學的。

嫖!他雖沒摸過,可是他爹段復國就是個風流小生,而他生母——閻小倩。

雖是前明御史的孫女,可是她為要報國恨家仇,親身組織北京的『大同書寓』自任紅如娘。

當年把內城的貝子、貝勒、王孫公子,迷的暈頭轉向,同時把八那哥胤禮弄於股掌之間。

為這事還毀了不少朝廷大臣呢!

為大業,對兒子點拔,點拔,加上小寶的聰明,那還有啥問題。

至於親合力,那可是天生的,天山一帶,不論是前明的遺老,反清志士,老老少少,就連回民,也沒跟他處不來的,算來算去,還真是只有他是最佳人選。

梅再生叫房中丫環去找小寶!

這丫環在天山小築後面山洞里,找到了。

他正在和山上年齡相若的小伙子們擲骰子呢!

「小寶!你師父在大廳叫你呢!」

「二姑!等我把這把擲完了就去!」

好!師父叫他,他還得擲上最後一把,賭癮多大……

小寶進了大廳,除了給神尼師太行了禮之外,只叫了聲:「各位爺爺、伯伯、師父!」最後沖段復國叫聲:「爹!」

大伙看這孩子,雖不算難看,但也絕夠不上俊。

再仔細瞧瞧,居然挺順眼。

再看看,他有股子楞頭青的野­性­美。

梅再生道:「小寶!」

「師父!」

「各位爺爺、伯伯公議,要叫你到中原內地一行!」

「師父、我去­干­啥?」

他的小師娘朱鶯道:「大家叫你去吃、喝、嫖、賭!」

她這話一出口,哄堂大笑。

小寶傻楞楞的望著師父!

梅再生道:「叫你到中原去結交滿虜的八旗子弟,當然,與他們結交,少不了一同吃、喝、嫖、賭啊!」

「這……」

「你不敢答應么?」

「徒兒……」

朱鶯道:「小猴崽子,除嫖之外,在山上你那項不是拔尖的,更何況你爹本就是風流種子,這方面還不是祖傳秘方,嘻嘻,哈哈!」

她說完了,又是哄堂!

「師父,我一個人去,還是跟別人一起去?」

「由你掛帥,在山上挑幾個,跟你一起去!」

小寶想了想才道:「師父,我想叫大牛、二向子、小癩痢三個跟我一塊兒去!」

他!天山四寶!葛猛——小名大牛,乃反清志士葛為義的獨子,平常看起來傻里傻氣,其實他是大智若愚,文武兩途全有一套。

馬驥——小名二向子,乃千里牧場馬氏雙雄老大馬平山的兒子,­精­明強­干­、而且還會一口流利的蒙古話。

蕭成——小名小癩痢,他本是蕭剛之後其父為滿人所害,他一小被人救上天山,同樣學的一身好功夫,小時候雖然有點癩痢頭,可是一大了,長出頭發來,梳了瓣子,還就屬他長得俊。

他們四個,是樣樣通,樣樣­精­,同樣的調皮搗蛋,故大伙叫他們天山四寶。

梅再生笑道:「你們四個寶貨是分不開的,好吧!你跟他們幾個准備幾天,就進關去,今天晚上,你帶他們來見我,我另有事交待!」

晚上!

天山小築大廳中,四小寶全到了。

梅再生對他們道:「孩子們,你們雖小,自幼長在天山,受各位前輩教誨,已是天山第二代的­精­英,現在要你們為反清復漢,擔當重責大任,你們到中原後,想法子與各旗營的號兵取得連系,然後透過他們,與旗營中的滿州韃子兵交朋友,進而結盟兄弟,拜把子!」

「師父,那得多少錢花呀!要用偷的,一地方久了,會犯案的呀?」

「那你們倒不用愁,銀子不用偷,全國舉凡的『興德錢庄』與『三義錢庄』,全是山上的買賣,只管向他們要!」

「師父,空口無憑,他們給么?」

「我當然給你個憑證!」

梅再生接著告訴他們道:「天山在內地的事業,目前是在京城一帶,全是三義名義,是你大師姐祖,康老爺子負責,西南一帶,是丐幫中,你大伯沈老負責,四川雲貴一帶,是丐幫中三師伯雷老花子負責,東南地區也是花子,你二師伯蒲老,另外,幾位有名大俠主持的,我也告訴你們,酒泉,是大漢醉客任大俠,張掖、單藿尉遲連大俠,蘭州、甘陝大俠基老,西安、飛龍劍客萬大俠,金陵就是丐幫中的李灝師兄了,用錢或有要事,以及往天山報告重要事務,就交他們辦吧!」

梅再生這時取出一顆『牟尼珠』交給小寶道:「這是神尼的信物,可千萬不能丟,跟自己人連絡全靠它了!」

小寶雙手接過,貼身藏好!

梅再生又取出了一塊『虎頭腰牌』交給他道:「我同你爹、媽,在北京的過去,你也知道,這是肅王府的腰牌!」

「七格格?」

「對!這就是當年她給我的,她現在是豫王的福晉!」

「好!這下子有事,我可以冒充豫王府的護衙!」

「記住,虎頭銀腰牌是肅王府五品護衙領班!」

梅再生又取出了塊『九龍玉佩』,鄭重的交給了他。

小寶也鄭重的接過一看,刻的竟是『康熙玉佩,如朕親臨!』忙問道:「師父,這您那弄來的?」

「這是為師當年被臨時任為『叛逆剿撫使』時,康熙送的,你要藏好,沒必要時,可千萬不能露!」

「是!」

「我要交待的,全交待過了,進關後怎么做,你們四個商量著辦吧!」

天山四寶,下山了!這天,這四塊料來到了安西。

這四個小家伙,在路上走都不安份,不是小寶敲二向子一下腦袋,就是小癩痢踢一下大牛pi股。

再不然二向子扣一下小癩痢的pi眼。

反正這四個走路全不老實,打打鬧鬧。

引的路人駐足而視,哈哈大笑。

一路走,一路逗,就來到天香居了。

他們知道,這天香居是山上的買賣,掌櫃的是朱老的三徒弟張永,也知道張永在哈密時,師兄弟最好賭,他們異想天開,要宰(贏)張永,發個利市,天山這四寶,大模大樣,上了天香居。

掌櫃的張永,正在櫃台後面坐著。

四寶進門之後,張永一看,不認得。

其實張永以前見過他們,不過那時人他們還小,現在已個個長的大人似的了出來了,他們卻認得張永。

張永見來了四位少年漢客,忙叫伙計招呼。

伙計全是維吾爾族青年,也全是回王推薦給神尼的。

上前問道:「客官,您……要……吃……啥!」

打著不純熟的漢語。

小寶耍寶,道:「四份啥?」

伙計愣住了,飯館子不賣『啥!』,但仍陪笑道:「大爺吃啥?我們菜很多,就是沒『啥』!」

掌櫃的張老三一聽,知道這四個小子難纏,伙計應付不了。過來了,一抱拳道:「四個客官,漢人吧!」

小寶更損,道:「絲客!」

噢!絲客,那年頭這條路上絲客可太吃香了。

「客官,小地方,有些東西備得不全,請各位多包涵,您幾位想吃什么,只要小店有的,准先給您做!」

掌櫃的,的確比小伙計高明。

小寶對他一笑道:「那就把貴寶號的拿手的,弄幾個來,再來罐本地名酒!」

不一會,伙計送來四個大菜。

他們四寶一看,在這邊荒之地,能有這么四個菜,已經是不簡單了。

你看!一個爆羊­肉­、一個爆羊肚、一個紅燒羊­肉­、一個烤羊腿。

這四塊寶一見,立時大快朵頤。

沒過多久,伙計又送來一盤熏­鸡­,一盤炸八塊。

馬二禿子用一口純正的維吾爾土話道:「伙計,坐下來,咱們喝一盅!」

伙計聽了一愣,立即笑了,也用維吾爾話說道:「飯館子沒這規矩,您慢慢吃吧!真要想請我們吃,您多剩點菜就是了!」

馬二禿子仍用維吾爾話道:「行,我們留一半!」

那伙計一聽樂了,可是張老三過來了,笑道:「想不到小爺還會說維吾爾話呀!」

馬二禿子道:「在絲路上的討生活,不通回語跟蒙古話還行啊?掌櫃的在塞外多年,這兩種話也來得吧?」

「維吾爾話,我還懂兩句,蒙古話就沒門了!」

也許張老三對這四位絲客特別照應,不一會兒,居然上了兩道海味。

乖乖,這兒離海,最少也有五千里,居然能供應大烏參與排翅。

原來這兒是南北絲路的分界點,山上特別由興德關系,從沿海地區,運來大批海味,供應絲客。

四個人吃飽喝足之後,叫伙計把剩下的全部撤走,並會了賬,然後問道:「這兒可有店房?」

伙計忙道:「咱這店就是飯館帶店房!」

小寶道:「那你給我們每人來一間!」

「客官,我們這兒有時十天八天都不見一位客人,可是一有絲客路過,客人馬上就住滿了,今幾個還好,來了三十幾位絲客,還剩了兩間,四位對付著住吧!」

「你們店里有多少房間哪!」

「大爺呀!所有絲客要全跟四位一樣,路上大吃大喝,晚上住店每人一間房,由杭州起貨,萬里間關,別說賺了,把貨都賣了,也到不了玉門關哪!他們不但省吃儉用,睡覺有個地方就行了,每間炕上睡五位,還有三四個打地鋪呢!」

真是隔行如隔山,冒充絲客,連絲客的規矩和習慣全不懂。

小寶道:「好!那我們就住一間吧!」

四人到房中,忽對伙計道:「拿個大碗來!」

伙計把碗送來了!

小寶看了道:「還有大的么?」

伙計只好給他換了個大海碗。

小寶由懷中掏了四粒骰子出來,擲著玩。

伙計一看,暗笑道:「原來這寶貝好賭!」

掌櫃的對這四位客人實在不放心,親自來看看,還沒到房門口,就聽叮當當,叮當當的擲骰子聲音。

他當初在哈密上天台飯店的時候,師兄弟八個,用幾個青銅錢,就賭了好幾年,從梅總巡查,改善了他們的待遇,有了響銀了,可是他也由小徒弟一躍為天香居的大掌櫃,現在是有了銀子而沒地方賭了。

他現在聽到小寶擲骰子玩,不覺技癢。

他推門一看,這四個寶貨,正在趕點呢!

小寶見了他,忙笑道:「掌櫃的,歡迎你跟你的伙計一塊兒來,玩這東西,人少了沒意思!」

張永一聽樂了,也湊上了一腳。

這四塊寶在天山,全經過老偷兒的調教,尤其小寶,足可說『青出於藍,勝於藍了』!

但他們是有意引人來賭,想試試身手,作下山的第一步。

張永今天一上來,手風非常順,一路贏。

這時店里的維吾爾族小伙計們,也來看歪脖(看眼)。

張永贏了足有二百兩銀子,一高興,每個小伙計十兩吃紅。

別看這幾個維族青年,有了銀一樣會賭。

這一來十來個人,在一塊兒擲骰子,可就熱鬧了。

把鄰居住的真『絲客』,全吵起來啦!

別看『絲客』生活上肯吃苦,可是個個全是有錢的大老細,他們由杭州運絲綢,是用馬馱的,到關外換駱駝,走當年唐僧所走過的『火焰山』,冒著攝氏八十度的高溫,過中國里約熱內。

到伊黎,再把絲綢換成洋貨,運回來,兩邊賺,每人全有大把銀子,人人對賭,全有濃厚興趣,一看店里有人賭上了,也紛紛參加。

人多了,房子攤擠不下啦!

張永說了:「上門,在大廳把桌子並一並,就成了足可容納五、六十人的大賭場了!」

好!大家可全到了飯館的大堂上。

這四塊寶共分了三組!大牛一個人,推的是小牌九。

二禿子也是一個人,弄的是三個骰子的『十八啦』!

小寶帶著小癩痢一組,是個骰子的趕點。

這時有個絲客說了:「你們幾個娃娃當庄,我們可都是大絲客呀!俗語說,小兒打水,你亮亮梢吧!」

好!他怕孩子們當庄沒多少本錢。

小寶笑對他說:「大老細,你瞧不起小爺們呀?告訴你,別說你那點貨啦!就是你把家里的東西全壓上,連老婆孩子全壓上,小爺也攔的下來!」

好大口氣,這小子他真能吹,大伙哄堂大笑!

剛才那人道:「你光吹有啥用,是公的,是母的,抱出來讓大家瞧瞧哇!」

敢情吹牛說大話,人家不信。

小寶對小癩痢道:「把你懷里那袋子,先讓他們瞧瞧!」

小癩痢從懷中掏出一個小袋子,解開口住桌子上一倒。

哇塞!大家驚呼出聲,全是珍珠,足有五六分大小,估估值,每個最少可值百兩白花花,共三十幾粒,三千多兩。

剛才問話的笑道:「就憑三千兩的東西,還想贏我老婆?也不怕風大,閃了舌頭!哼!」

這家伙看樣子,好像真的家大,業大。

原來,他是這伙絲客的領隊,果然家大業大。

小寶一看,三千兩珠子,壓不住他,於是自己由懷中掏出一個錦囊,解開住桌子上一倒。

同時對他說:「我不但賭你老婆一個,連你小姨子全算上,也用不了這么多。」

他把東西倒出來之後,全屋子人全看傻了。

好靜!好靜!原來這群絲客,經常往來區州同國內各大城市,也做珠寶生意,眼光雪亮,一見他倒出的竟是一顆徑寸的大珠,閃閃發光,原來是夜明珠,光這顆珠子,已是無價,幾顆貓兒眼的大藍晶鑽,每顆都有十幾克拉大。

乖乖!這這點東西,怕不值上百萬兩白銀?剛才說話的那位傻了!

小寶捉狹,拿了一顆小點的火油鑽,估估也值三萬兩,對他笑道:「我用它,賭你小姨子!」

這一來,大伙笑的,差點沒把房頂給頂飛了。

還是張永道:「玩笑開過了,該開鑼嘍!」

場是開了,可是誰身上銀子也不多呀!張永作的漂亮,笑道:「小號放高利貸,那位用貨抵押,我們有銀子,為的是給各位方便、方便,不利息!」

你別看天香居是個飯館帶客店,他們還是真有銀子,全國各地興隆錢庄,支持山上的月例餉銀,就有七、八十萬兩經過他這里,同時他這里還保持幾萬兩的准備金,隨時支持安西的幾家天山的買賣。

小寶首先叫小癩痢,把他那包珠子,押三千兩。

庄家有銀子,誰不想贏?於是這個用貨押一百,那個押五十。

不一會兒,台面上就有了五千兩耀眼的白花花。

賭博開始了,一片『呼么喝六』之聲,好不熱鬧。

這三個當庄的,銀子雖多,可是手氣大差。

簡單是孔聖人搬家——路輸(書)。

三千兩沒多少,就全到人家手上啦!

接著,大牛身上帶的上萬兩的珠寶也押了。

二禿身上帶的,也押了。

算算,三桌賭,輸了足有兩萬兩銀子。

這時每桌有幾百斤白花花,壓的桌子吱吱響。

按說,這群絲客,每人都贏了幾百兩,這趟路上的全部開銷足夠了,你就該手吧!

可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硬想把人家身上的東西贏光。

小寶這時說了:「列位,桌子上銀子這么多,我再向掌櫃換銀子,桌子怕要壓碎了,這么辦好不好,我把珠寶交給掌櫃的保管,然後我出條子當錢用,行不行?」

大伙一聽,這法子好,何況這些人也不怕他們耍賴,因為絲客見長途跋涉,而且還得過火焰山,人人都有一身好功夫,不然身子骨也受不了哇!

於是大伙全說:「行!只要你親筆寫條子,我們就當錢用!」

好!小寶取了顆大藍鑽,當眾交給了張永,然後對大家說道:「憑這顆鑽石,當十萬兩,我寫十萬兩的條子,最後誰手上有十萬兩,這鑽石就歸誰!」

好!同意,大家全贊成!

當然了,這顆足值二十萬兩銀子的寶,他只算一半,那還有不願意的么?

於是他寫了十萬兩的條子,有的一萬,有的五千,也有一千、五百、三百的,大家一看,字還挺好。

於是又開始賭了!

不到一個時辰,又是稍瓜打驢——去了大半。

按說現在每個絲家手上都有一兩千銀子了,該好手了,可是天底下的賭鬼,都是一個師父傳下來的——輸乾、贏凈,贏了那么多,比這趟辛苦了大半年販貨所賺的還多,硬是還想多贏。

天晚了,點上了外國進口的大煤氣燈,把大廳照的如同白晝。

張永相,立叫廚房,准備餐點。

不一會點心上來了,擺了兩桌子。

張永道:「隨便吃,店里請客!」

好!他還會伺侯局呢!贏了錢的,­精­神都好,每人都抓了把點心,邊吃邊賭。

可是這一吃,吃壞了。

東風轉向北風,北風也有轉南時。

本來庄家是開趟的,一直輸,可是吃了點心,手風順過來了!

一路贏,贏到底啦!

剛才開出的條子,陸陸續續的回來啦!

有幾個聰明點的絲客,乘著還有幾百贏頭,手睡大覺去了,大多的還不肯走,仍想再贏回來。

賭錢的人,越想贏,越贏不了。

這群絲客,到後來,不但贏到手的白花花又回去了,自己的老本,也開始進去了。

你看,他們現在真好看,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說話的時候,知頭也短了,氣也粗了。

這時絲客帶隊的這位,說了:「他媽的,骰子有鬼!」

小寶只望著他笑!

他又說了:「你這骰子里,灌的有鉛!」

這時,小寶不能不開口了,笑道:「老哥啊!剛才你們贏的時候,骰子里怎么沒灌鉛哪!」

「那是真的,後來你輸多了,換了!」

他這話,很有扇動­性­,贏錢的走了,剩正的全是輸家。

小寶笑道:「都怪你們人心不古,貪多無厭,要是你們每人贏到兩三千兩的時候了手,就是做夢,都會摟個大美人,你們現在輸了,反而說骰子假!」

說著,由懷取中出一把骰子來,足有四、五十顆。

他指著骰子道:「任你們檢查、有一顆假的,我這十萬兩白花花平分給你們幾位,要全不假,我賭癮上來了,你們得陪我玩到天亮!」

說著一指帶隊的,道:「尤其是你,我要贏你老婆同你小姨子!」

按說,他這句話,該來個哄堂大笑,可是現在卻沒人吭聲。

這位帶頭絲客,還真的一顆顆的檢查過了,沒毛病。

接著又賭上了,開始兩把,庄家連擲一二三,全賠。

賭錢的最迷信手氣,認為剛才一攪局,庄家手氣背了。

大家拼命押、又想把庄家贏光。

小寶捉狹,果然大把白花花,又到絲客手上。

按說這些絲客該見好手吧!

不!賭鬼,大都是一個模子鑄的——輸­干­、贏凈。

沒多久,庄家又轉了運,把大家全贏­干­了。

絲客帶隊的這位,簡直跟瘋了一樣,對掌櫃張永道:「我們每年全要經過你這兒,跑兩趟絲貨,這十多年了,我有什么家底,你也該清楚、憑我這人格,向你借一萬兩銀子,你答不答應?」

沒等張永回話,小寶說了:「你用不著找掌櫃,只要你寫條子咱就當錢用,你也可以寫十萬兩,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你在條子上得寫明,到杭州沒錢還的時候,押上你的老婆跟小姨子!」

這家伙,大概真輸急了,居然在他寫的條子上,注明家產不足時,甘願以妻、姨為抵。

現在一般賭客全停下來了,就剩了絲客領頭的跟小寶二人對決。

真絕,不論怎么擲,小寶始終比他大一點。

沒多久,他出的條,全到了小寶的手上。

賭場有句話『金賭銀還』,條子在人手上賴不得。

可是條子上白紙黑字,家當不夠得搭上老婆小姨子,他自己知道,那兒有十萬兩家當?

他又是地方上『爺』字號的人物,這跟頭那栽的起?於是外衣一脫,玩開了全武行啦!

出手,五指就抓向小寶前胸。

你別看他是絲客,出手掌指帶風,還是一流高手。

在他想,小寶只不過是個大孩子,還不手到擒來?

誰知,他不但沒抓到小寶,這雙手反而落入小寶手中。

其他絲客一見立即大亂。

當時桌子板登亂飛,拳頭嚷子一­色­。

絲客跟大牛、二禿子、小癩痢三個戰在了一起。

小寶這時大吼一聲:「住手!」然後握著絲客首領的手一用力,就見這位的汗水,馬上從臉上唰的流了下來他的汗雖然流了下來,但人確咬牙沒吭聲。

這時忽然有個絲客大聲道:「好哇!你們竟敢跟字清弟兄結梁子?今後中原道上,有你們瞧的!」

小寶也哈哈大笑著松了手道:「大水沖倒龍王廟,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

剛才說話的那位道:「自家人,看你­奶­毛未褪,會跟『字清』扯上自家人,別是被這二字嚇破了狗膽吧!」

小寶微笑道:「按著你們家門術語,我稱你聲『老大』,我『兄弟』雖不在『清』,但跟你們『字清』頗有淵源!」

這位還有點有服氣,道:「字清只論家門,有及父子!」

小寶笑道:「老大,你是說,安清許不許賴,只要交待三幫共九代可對?三幫一稈,就是自己兒子,也得為他覓上一師,才能進家,算家里人對么?這樣看來,你老大的字清香頭不高啊!」

「你知道我們家里事,又不在家?」

「對!我還知你們不便在幫,還是在家『和尚』呢!」

「啊!這你也知道?」

「當然,當年有姓翁、姓錢、姓潘的三位,向少林寺主持大師,請准開山,正趕上我爹,一場大雪到了腰,結了冰,磨破了腰,流了血,應了『紅雪齊腰』這話,這哥三,才去開宗立派!」

「這……」

安清弟兄,大多只知『紅血齊腰』的典,並不一定知道這典故的由來,可是現在這位店掌櫃趕緊過去一抱拳道:「閣下莫非是少總巡的段公子?」

小寶忙恭身叫了聲:「三叔!」

掌櫃哈哈大笑道:「果真是少總巡,你這稱呼,我可不敢當!」

小寶道:「當年家師叫您三哥,家父稱您三弟!」

「那是當年總巡還沒跟小公主成親的時候,他跟小公主成親後,小公主是家師本家族妹,我怎敢亂了輩份?」

「江湖老少三輩弟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