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4(1 / 2)

游在海里的時候怕什么?

怕隨波逐流,怕四肢抽筋,怕體力不支,怕鯊魚出沒,怕電閃雷鳴,怕海底漩渦。

都怕,都怕。

但最怕的是,明明那個島嶼就在眼前了,還差一個身位就能上岸,卻被一個急浪裹住了腳,拉扯著往海里沉。

這次連游的力氣都沒有了。

谷音琪不是沒經歷過這種絕望感,正因為她經歷過,所以她會害怕。

旁邊有人來扶她,她跌跌撞撞起身,問元莉:「……到底發生什么事?」

聲音都不像是自己的了。

元莉和其他女生七嘴八舌,一人說一句,時間顛倒,順序混亂,谷音琪好不容易拼湊了幾個重點單詞,知道了被保安摁在地上的這男人是馮蝶以前在鷺城時的熟客。

事情發生得突然,元莉她們上一秒正聊著天,下一秒這男人不知從哪個犄角旮旯鑽出來。

一上來就­阴­陽怪氣,先是恭喜馮蝶如願以償找了個下家,又說以前自己要娶她她拒絕了,真想看看她現在的對象條件有多好。

一開始馮蝶還能好聲好氣地跟他說話,可男人像磕了葯似的,情緒越來越激動,一會說自己在馮蝶身上花的錢可不少,一會問馮蝶如果現在他還想娶她她願不願意,並開始動手動腳想去拉馮蝶。

兩人糾纏中馮蝶罵他有病就去吃葯,元莉她們還來不及喊保安,那混蛋已經亮出了刀子。

「保安在­干­嘛啊?不是有安檢嗎?怎么還能帶刀子進來啊?!」

一位和馮蝶認識多年的姑娘對圍在旁邊的安保人員大聲質問,情緒上來了,更是直接上前扯住相熟營銷的衣領大力搖晃。

可大家都知道,「space」的安檢不算太嚴格,在安檢門有響的情況下,安保也是隨意掃兩下就讓人進去了。

有人啜泣,有人辱罵,有人解釋,有人質疑,有人不爽,說出來玩還遇上這種事真他媽晦氣。

景思齊抬起頭怒喊:「都別吵了!快看救護車來了沒有!!」

「應該很快就到,叄院離這里不遠!你再堅持一下,我去門外等著!」

應話的是李哥,不久前才和景思齊打了一架的那個營銷。

好歹也叫相識一場,李哥不忍再看面­色­蒼白的馮蝶,跑了出去。

景思齊喊了同事再拿幾條­干­凈的毛巾過來,一回頭便看見谷音琪走到他面前。

「你……你到一邊站著吧,別沾上血了……」他艱難開口,喉嚨如被刀割,連吞口水都覺得疼痛。

景思齊­干­這行有一段時日了,見過不少打架斗毆,但最嚴重也不過就是往腦袋上掄酒瓶子,動刀見血這還是第一次見。

「沒關系。」谷音琪搖頭,掛在下頜的淚水就跌落在地粉身碎骨。

馮蝶的雙手沾了血,白的白,紅的紅,指甲像塗了鮮紅甲油,刺得她眼睛痛。

谷音琪小心翼翼地握住其中一只,那手心還殘存著溫度,她細細聲地對馮蝶說:「你一定要堅持住啊,救護車就要到了……」

景思齊聞聲抬眸,眼眶也燒得發燙,啞著聲安慰道:「會的,她會堅持住的。」

也不知這一聲安慰是講給谷音琪,還是講給自己聽。

在白晃晃的燈光下,女孩的影子和地上的暗紅血跡揉在一起。

看上去像只受傷正在淌血的海鳥。

韓哲來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個畫面。

領韓哲進來的經理抹了把冷汗,小聲問:「韓少,那就是你『女朋友』?」

剛才店里一團亂,他又接到了這位韓老板的電話,說他在門口被保安攔住了,但自己的女朋友在店里,麻煩他出去接一下。

聽見這個詞,韓哲喉結滾動,沒有回答經理的問題。

他胸口起伏,死死握住那還沒有掛斷通話的手機,指節顫得厲害。

明明現場有那么多人,他卻無法將視線從女孩身上移開。

韓哲想,這就是真實的谷音琪。

像是察覺到他的注視,韓哲看著谷音琪突然抬頭,也看了過來。

視線相撞的瞬間,韓哲的胸口像被什么飛快刺了一下。

可能是玫瑰花刺,或是蜜蜂尾針,讓身體里某個地方破了個小洞,一點點地,塌軟下去。深夜的醫院並不平靜,在馮蝶進了手術室之後,又緊急推來兩床傷者。

長長的走廊里腳步聲紛亂無章,擔架床的軲轆「嘎啦嘎啦」響,谷音琪動了動僵硬的脖子,抬眸時看見滿身是血的傷患。

忽然一只手掌從旁邊伸到她眼前,擋住了她的視線。

男人喑啞的聲音從上傳來,「別看。」

緊跟著護士的老頭老太被攔在手術室門外,老太太哭天搶地,說怎么會那么倒霉,遇上個酒駕的司機,囝兒還那么小,要是兩人都救不回來,那該怎么辦。

谷音琪看不得悲痛欲絕的老太太,這會讓她想起以前父母去世時同樣哭得跪倒在地的阿嫲。

她低下頭,用不長的指甲去摳甲縫里洗不凈的丁點血跡。

那只手又伸過來。

只是輕輕蓋在她的手上而已,谷音琪就沒法動了。

男人的手長得很好看,修長­干­凈,骨節明晰,在醫院白熾燈下顯得比平時更白上一分,如一層白雪,覆在滾燙青筋上方。

韓哲提醒她:「再摳就要流血了。」

「哦。」谷音琪應得無­精­打采。

不知哪里的窗戶被打開,也可能醫院本來就這樣,走廊里冷風陣陣,谷音琪攏緊披在身上的西裝衣襟。

「你冷嗎?西裝用不用還你?」她吸了吸還有些濕潤的鼻子,挑起眼角看向韓哲。